《听雨的声音》 雨夜。(一更) 四月中旬,绵城正式进入雨季。 这场雨连着下了几天,细密的雨丝从清晨飘荡到黑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灰暗的天空宛如一块巨型吸水海绵,在风的指引下疯狂泼洒雨露,腐朽发霉的气息浸润在空气里,闷热,潮湿,洗不净的黏腻。 暴雨倾盆的深夜,街道上的车辆不多,沿街的酒吧门前聚集形形色色的男女。 一辆迈巴赫静静停在街边。 雨水猛烈拍打窗户,如雷击般震耳欲聋。 路灯的幽光探进车内,斜斜穿过黑色衬衣的第二粒纽扣,后座男人的脸隐藏在暗夜,似一只潜伏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追寻猎物的气息。 几分钟后,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探进半个身子。 “微哥,她在里面。” 男人身子微动,语气平静如水:“抓到人马上带走,别闹出太大动静。” “是。” 年轻男人转身朝后车摆手示意,车内窜出几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行人风风火火冲向酒吧。 * 刚过午夜,酒吧正是闹腾的时候。 嘈杂的音乐和忘情的呐喊混杂在一起,剧烈震感撞得心脏和耳膜同时爆炸。 舞池里的谢听雨被几个帅气的小年轻围在中间,她滴酒未沾,却也跟醉了似的放纵自己身心沉沦,满脑子只想和这个龌龊的世界同归于尽。 她一个妖娆转身,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努力穿越人群的年轻男人。 小马达,她记得这个名字,更清楚他是秦微的人。 恰好音乐转场,全场灯光骤亮,谢听雨和小马达不经意间视线对焦,暴露的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她在短时间内想好逃跑对策,一边脱高跟鞋一边凑近小年轻的耳边说了什么,那人立马严肃起来,带着人将奋力赶来的小马达等人团团围住。 小马达挣脱不开又不敢真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跑远的谢听雨朝他挥手嘚瑟,拎着高跟鞋奔向后门。 她来时便已找到退路,毕竟秦微的眼线无处不在,留一手总是稳妥的。 正如她所料,后门果真无人把守,下雨的小巷一片漆黑,于她而言却是胜利的曙光。 她冲出重围闷头往右跑,还没走两步,身后飘来阴恻恻的男声,溶解在雨中,恐怖值翻倍。 “那边是死路。” 谢听雨猛然停步,慢动作回身,只见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伫立在墙边,黑衬衣西裤完美包裹修长挺拔的好身材,伞面微抬,一张清贵俊雅的脸清晰浮现,黑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搭配无框眼镜,斯文败类的禁欲气息拉满,淡漠的深瞳自带压迫感,凉薄锐利,唇角那抹笑分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呆愣的几秒,杂乱的脚步声逼近,追兵找来了。 她没时间区分男人话里的真假,一路狂奔至右侧,赤裸的双脚踩踏地面积水,冰冷刺骨,因为太过慌张期间摔了一跤,左腿膝盖磕破皮,钻心窝子的疼。 她下意识回头看,秦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羞红了脸,爬起身继续跑。 追到后门的小马达本想继续追,秦微沉声叫住他,“你们先回车里。” 小巷很快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消失在雨夜的小姑娘顶着落汤鸡造型悻悻返回,右侧尽头的那堵墙写满绝望。 她脸上艳丽的浓妆被雨水冲刷干净,防水睫毛膏也不管用,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熊猫眼瞪他。 “你是鬼吗?阴魂不散。” 秦微没吱声,伞面向她倾斜,“站进来一点。” 谢听雨没理他,淋成这样打伞还有什么意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忍着膝盖的疼一瘸一拐走向巷子的那头。 靠近垃圾桶时,她将手里的高跟鞋以潇洒的姿态扔进桶内,“咚”的一声巨响,颇有几分无能狂怒最后的挣扎。 * 一阵乱风吹过,凶猛的雨势逐渐变得温柔,“嘀嗒、嘀嗒”有节奏地敲响车窗。 谢听雨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小马达很贴心地递来薄毯,虽说十分钟前两人是敌对关系,但她还是选择接受他的善意,并礼貌道谢。 “谢小姐。”小马达看向车外打电话的秦微,想到他开了一天会后疲惫不堪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微哥最近事情特别多,实在分身乏术,你能不能挑他空闲一点的时候再折腾?” “我又没有求他管我。”谢听雨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没好气地说:“是他自己非要多管闲事。” 小马达噎一嗓子,早已领教过这姑娘的伶牙俐齿,自知说不过索性闭嘴,视线从她化了妆的脸上扫过,不懂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非要画得五颜六色? 外表装扮再成熟,眼神依然青涩稚嫩。 叛逆期的小孩不可小觑,破坏力足以惊天动地。 * 秦微撑着黑伞站在路灯下,恭敬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训斥,面上毫无波澜,只有眸底一闪而过的疲倦和烦躁。 “人已经找到了,您放心。”他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爸,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秦微,我把听雨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负责的?”秦沐阳对他敷衍的态度极其不满,咬字稍重,“我不想再听见有关她任何不好的汇报,再有这种情况,我唯你是问。” 秦微闭着眼吸气,头疼得要裂开,“知道了。” 这门苦差事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接,爸爸交代的每件小事他都会尽力做好,除了这个,因为他实在也没耐心和一个幼稚又叛逆的小孩纠缠。 他身在官宦之家,祖上三代从政,秦父秦沐阳贵为绵城副市长,也是内定的下一任市长。 因为对政界兴趣不大,秦微留学回国后便开始经商,不到十年时间便已拥有自己的庞大资产,名下涉及多种产业,可谓是遍地开花。 秦微和爸爸的关系不算亲近,但他们有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生性凉薄寡情,从不与任何女人产生感情纠葛,厌烦在没意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但是秦父提出的要求他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爸爸对谢听雨如此上心的原因是她的母亲。 那个曾经深爱过又遗憾错过的女人,轻易撩动年过半百的男人早已闭合的心门。 秦微为妈妈的痴情付出感到不值,同时又能理解爸爸对初恋女儿的极致偏爱。 这一矛盾心理导致他在面对谢听雨时极难控制情绪,大多时候不够冷静,时常会被突如其来的烦闷感轻易击碎内心防线。 他很想用恶劣的措辞骂哭她,又不想事后低声下气地哄,所以他选择逃避,眼不见为净。 可是放任不管的结果就是她变本加厉的糟践自己,事情传到秦父耳中,最后挨骂的人还是他。 想到这里,秦微绝望深叹,调整好情绪后才上车,驾驶位的小马达以抽烟为由迅速离开。 *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静止。 秦微瞟过身旁缩在薄毯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浓妆抹去七七八八,光看这张清纯灵动的初恋脸,他大概能想象到她妈妈是何等绝色,才能让秦父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他收回目光,直奔主题,“从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下学,直到高考结束。” 谢听雨心下一惊,“凭什么?” “你爸和我表姐已经结婚,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这个名义上的舅舅都有资格管你,包括教训。” 她闻声冷笑,一语激起压抑许久的愤怒,咬牙切齿地说:“你搞清楚,是你亲爱的表姐趁我妈生病主动勾引我爸,当然,谢复兴那个死渣男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这种介入别人婚姻的行为无耻至极,她没资格管我,你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舅舅更没有资格。” 秦微眉头紧蹙,一字一句,“注意你的措辞。” “怎么,实话不好听是吗?”谢听雨眸底浮起寒意,回想起病床上痛苦度日的妈妈,眼前一晃而过的亲密画面令人作呕,“那对狗男女在我妈的病床前亲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别人?” “谢听雨。” 秦微沉声呵斥,万年不变的脸上浮现热烈的色泽。 他和表姐的关系很好,很早便听妈妈说过表姐是个情种,一生只爱一人。 谢听雨偏头看窗外,眼眶瞬间湿透,每到下雨天就会想起妈妈,那么温柔恬静的女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不管何时见到她,永远都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秦微盯着她微颤的睫毛,死咬嘴唇不让眼泪掉下,说到底还是一个倔强的小孩。 “你恨他们,所以你想用糟蹋自己的方式报复他们?” 谢听雨没说话,两手紧紧拽住毛毯,雨滴轻敲玻璃,心也跟着往泥土里坠。 他继续说:“他们现在正在欧洲度蜜月,不管你怎么折磨自己也没人在乎。” 她转过头怒目而视,鼻音沉闷。 “谁说的,我妈在乎。” 这话明显触及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顷刻间泪如雨下。 那双潮湿的黑瞳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大颗眼泪滚出眼眶,宛如断了线的水珠急速滑落,很快打湿下巴和薄毯。 秦微排斥所有麻烦的情感,更没有耐心哄人,但出于给秦父几分薄面,他还是强迫自己放软语气,“只要你这段时间乖乖听话不闹事,等模拟考结束,我带你去英国见你妈。” 谢听雨愣住,刚还是一只生人勿近的小刺猬,立马破涕为笑。 “你说认真的?” “我从不骗人。” “可是,秦伯伯不会同意。” “这个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谢听雨胡乱擦拭眼泪,忽然觉得哭泣的自己很丢人,慌忙用薄毯遮住半张脸,瓮声道:“暂且相信你。” * 车子驶离几公里外。 闭目养神的秦微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手臂,他侧头看去,面露不耐烦。 “怎么?” 谢听雨一本认真地说:“我刚才丢的那双高跟鞋挺贵的,或许你能帮我捡回来?” 秦微屏气凝神,再沉稳的人也会被逼疯。 “我给你买新的。” “任我挑?” “随便。” 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谢谢舅舅。” 秦微面上淡定,心如火山喷涌。 舅舅? 这两个字怎么听都在骂人。 微甜。(二更) 秦宅依水而建,独栋独院的小洋房,自窗口眺望远方,绵城最着名的觅春湖一览无余。 车子缓缓驶入院内,时间已过凌晨1点。 淋了雨的小姑娘头晕脑涨,裹着毯子一个劲地打喷嚏,刚进屋便瞧见坐在沙发上等候的秦母沉莫秋,她听见动静起身迎上来,看着狼狈又可怜的谢听雨有些心疼,“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事...”一句话没说完,连着两个喷嚏震耳欲聋,“阿秋——阿秋——” 沉莫秋难掩担忧之色:““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赶紧上楼泡个热水澡,记得多泡一会儿,把身上的寒气全都逼出来。” 她很乖地点头,“好。” 谢听雨对温婉恬静的沉阿姨印象极好,关系谈不上多么亲密,但她能接收到女人骨子里的善意,至少在她入住秦宅的这段时间,沉阿姨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 她总觉得女人身上有妈妈的影子,从某个角度看,简直一模一样。 * 天空飘落的雨滴一下一下拍打玻璃,混着风声便是最佳催眠曲。 秦微仰躺在沙发上,衣扣松散两粒,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 堆积一天的疲累终于松懈下来,有了短暂的释放空间。 身侧的位置微微塌陷,他从混沌中回过神,强撑起精神睁开眼,难得露出孩童般的笑,“妈。” 沉莫秋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我听小马达说你最近很忙,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像你爸那样,非得折腾出胃病才罢休。” 秦微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会注意的,您别担心。” 沉莫秋出身名门,身上却没有一丝大小姐的骄横,气质淡如菊,几乎没见她发过火。 性子温良的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对当年意气风发的秦沐阳一见钟情,甚至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他。 夫妻俩相敬如宾过了大半辈子,作为副市长夫人,她是最完美的贤内助,但或许是贪心,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同时她也很清楚,她想要的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 “你爸还没睡吗?” “刚通过电话,应该睡下了。” “他也挺有意思,别人睹物思人,他睹人思人。”沉莫秋藏不住内心的酸涩,“听雨就是她妈妈年轻时的翻版。” “您见过她妈妈?” “看过照片。”她声音停顿一秒,笑里捎着苦味,“夹在你爸最爱的那本书里,照片很旧了,大概翻看过无数次吧。” 秦微听懂女人话里的落寞,试着宽慰她的心,“那些往事已经过去,爸有分寸,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沉莫秋扯唇苦笑,她知道有些话不该告诉儿子,但不知是不是雨夜放大了内心的忧郁,又或是不久前喝的那两杯红酒盖过理性,她很想找人说说话,那块重石压在胸口很多年,每每想起都会喘不上气。 “我和你爸结婚前,他飞了一趟英国,我知道他是去见宋宁,但我没有阻拦,甚至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他。”她呼吸缓了两秒,瞬间回到那些孤寂冰冷的夜晚,“他对我很好,但那种好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亲密,我们更像是一对合适的工作伙伴,他主外,我管内,看似配合默契,但这里面没有一丝爱情的成分,只有他蓬勃的野心和我天真的期待。” 秦微没吱声,他不知道说什么能缓解妈妈内心的阵痛。 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在他的视角里,爸爸公务繁忙,时常各地出差不在家,妈妈操持家里大小琐事,认真抚养他长大。 他们的感情很稳定,但并不恩爱,秦微以为这就是夫妻常态,毕竟激情稍纵即逝,日子过久了,和谁都是一样。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笑着喂定心丸,“您别多想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沉莫秋清楚儿子无法和自己共情,在如此现实的环境下长大,他甚至比秦沐阳还要冷血薄情,不恋爱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婚姻只是他未来的垫脚石,他不在乎喜欢与否,只在乎垫脚的高度是否合适。 她叹了口气,幽幽起身,“你也别忙太晚,人不是机器,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秦微点头,“我知道。” * 目送妈妈回房后,秦微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往楼上走,洗过澡准备睡觉时,眼前闪过谢听雨摔在水里的画面,翻出家用医药箱走向谢听雨的房间。 “叩叩。” 敲门声由轻到重,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进来了。” 他通知一声便推门而入,房间里空无一人。 正当他怀疑她是不是爬窗偷跑出去时,余光瞥过亮着灯的浴室,一个奇怪的念头飞快闪过,他几步冲到浴室门前,敲了两下无人应答,斟酌两秒后用力撞开锁死的浴室门。 “砰”的一声,门开了,漫天水雾扑面而来,秦微透过模糊的视野隐约看见躺在浴缸里的谢听雨,下半张脸埋在水里,人已经半晕厥过去。 “喂。”他走到浴缸边,用力拍打她的脸,“你醒醒。” 她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 浴池的表面堆满细腻的泡泡,秦微的手探进水里顺利揽过她的腰,微微往上一抬,暴露的春色浮现在眼前,他下意识侧头看向别处,后知后觉想起她此时应该一丝不挂。 好在干净的浴袍触手可及,他扯过来虚虚遮盖她的身体,正在他手忙脚乱给她套上浴袍时,昏厥的谢听雨缓缓清醒过来,睁眼便感受到一只大手在后腰游离,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水汽模糊深瞳,阴柔变态的猥琐感成倍暴涨。 “啪——” 条件反射的一巴掌扇重重在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 秦微被扇懵了,施暴的谢听雨也懵了。 活了30年第一次挨巴掌,他的第一反应竟是笑,不可置信加荒唐至极。 谢听雨猛地推开他,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冷峻的黑脸阴沉得吓人,看得她一阵心颤。 “你...” 秦微深呼吸压制怒火,“穿好衣服出来。” 撞烂的浴室门摔得震天响,谢听雨呆萌地站在浴缸里,努力回忆意识消失前所发生的事,零碎的片段串联在一起,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泡澡时间过长导致缺氧晕厥。 也就是说,她不仅错怪他还恩将仇报。 * 换上睡衣的谢听雨磨磨叽叽地离开浴室,视线范围内赫然出现一尊活佛,端坐在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她自知理亏,但又拉不下面子低声下气地道歉,只能默默坐在他的身边,余光瞟一眼他脸上鲜红的指印,忍不住抿唇偷笑。 秦微本就火大,她一笑,脸色更难看了,“好笑吗?” 她一边憋笑一边摇头,不怕死地补上一句,“我属于正当防卫,情有可原。” 男人没搭理她,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消毒液,捞起她受伤的那条腿架在自己腿上。 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令她慌张,想撤回腿被他用力摁住,一句话轻飘飘地震住她。 “想留疤?” “不想。” “那就老实一点别动。” 秦微盯着青红发紫的伤处皱了皱眉,下手尽可能放轻,但怕疼的小姑娘还是憋出眼泪,咬着不让其掉下。 他抬眼瞟她,看巴掌大小的脸扭曲成一团,轻笑一声:“还挺能忍。” “嘶,你轻点啊。”她苦着脸瓮声控诉,“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微没搭腔,细致的替她处理伤口,半干黑发垂落下来,她盯着那张清朗俊秀的脸,柔软的家居服减弱他身上的锐气,不像冷血无情的商人,多了一丝邻家大哥哥的温柔。 “秦微。”她低声唤。 他头也没抬,“说。” “你刚才是不是把我看光了?” “...” 男人静默两秒,眼前浮现春光乍现的画面,少女的酥胸挺翘饱满,乳尖小巧粉嫩,胸型极美。 他脸上红透的指印灼灼燃烧,故作淡漠,“没看清。” “所以你还是看见了?” “我又不瞎。” 她想到自己赤裸的胴体暴露在他眼前,低头红了脸,咒骂声不停:“禽兽。” “我品味没这么差。”他闷声给自己找补,“不至于饥不择食。” “便宜全给你占了,你还要说风凉话。”谢听雨阴阳怪气地说:“骂你禽兽都算是轻的,简直禽兽不如。” 秦微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三两下处理好伤口,拿起医药箱便往外走,刚起身,谢听雨急切地叫住他。 “秦伯伯今晚回来吗?” “不回。”他低头看她,“你找他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他推荐我看了一本书,我想和他聊聊读后感。” 秦微稍显诧异,“他还有时间给你推荐书?” “不只是书,还有音乐和画作,秦伯伯特别厉害,什么东西都很精通。” 他看着她眉飞色舞谈论自己父亲的样子,莫名其妙产生一丝嫉妒的情绪。 要知道他的童年秦爸几乎零参与,从来只会对他提出要求,没有半分陪伴。 秦微压不住那股无名火,语气阴沉:“赶紧睡,明天还要上课。” 谢听雨不懂他心底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家伙性子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上演变脸大戏。 开门的那瞬,小姑娘再次叫住他。 他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她的视线从他脸上的红印划过,既想道歉也想道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晚安。” 秦微怔住,默默关上房门。 * 宁静的深夜,唯有雨滴在吟唱。 谢听雨摁灭床头灯,任由黑暗包裹孤寂的灵魂。 她曾经翻看过妈妈写的日记,里面有一段话她记忆犹新。 我听见雨的声音,描绘爱的痕迹。 我喜欢阳光明媚,沐浴草木芳香。 —— 一个酸酸甜甜苦苦涩涩的新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别忘了偷猪猪哦~ 乱摸。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夜。 厚密的黑云沉沉下压,又绵又细的雨丝滴在掌心,轻薄的像是沾了水的蒲公英。 谢听雨慢慢收紧拳头,试图用体温融化那抹冰凉,她撑着伞站在花园中央,湿润的空气里捎来一丝独属于雨后清晨的凉爽,清新的花草香唤醒浑浑噩噩的一天。 她昨晚整夜睡不安稳,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眼前不断浮现模糊的人影,有时是妈妈,有时是秦微,梦里的妈妈依然温柔,秦微还是那张阴恻恻的死人脸,居高临下的高姿态令人厌烦。 迎着舒爽的晨风,她默默诅咒秦微八百次,等到邪火消褪,她不急不慢的走向停在门口的黑车,拉开车门收伞上车,耳机堵住耳朵,闭眼开始补觉。 从秦宅到学校的车程大约是半小时,足够她和周公愉快的聊会儿天。 车子飞速驶离,车轮碾压积水激起半米高的水花,困倦的谢听雨跟随复杂的车况左右摇晃,倏地一个刹车,她整个人往前簇,额头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没有撞上前排座椅。 她猛地坐直身体,懵然的慢动作眨眼,瞌睡虫拽着她坠入黑洞,她整个人径直倒向身侧的位置,头似乎磕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她实在太困了,连睁眼求证的力气都没有,索性用手垫着头继续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周边噪杂的鸣笛声吵醒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她强行用手撑起身子,隐约感觉一侧耳机不见了,一边眯眼醒瞌睡一边用手摸索,指尖似乎触碰到软软热热的东西,紧接着她的手被人推开,一股反骨劲冲上头,蛮横的探进深处,再往上,有人精准摁住她的手。 谢听雨睁开眼,瞳孔里印上一件肃冷的灰色衬衣,视线悠悠上瞟,梦里的男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咽下口水,目光缓慢下移,看着摸进人家两腿之间的手被硬控,尴尬的咧嘴一笑。 “舅舅,早啊。” 秦微只觉得好笑,看了一眼腕表,好心提醒,“你快迟到了。” 谢听雨十分配合的点头,等了半晌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红着脸轻咳两声,“你能放开我吗?” 他一脸玩味:“放开任你乱摸?” “...” 苍天作证,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摸了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在找耳机,你信吗?” “你觉得呢?” “你爱信不信。”她这辈子最烦别人蹬鼻子上脸,索性拉着他一起社死,故意大声说:“你昨晚把我看光,我吃你一点豆腐怎么了?你一把年纪我都没嫌弃你老,你就偷着乐吧。” 此言一出,男人脸色瞬变,瞥向前排负责开车的小马达,小马达装作没听见,假模假样的哼小曲。 僵持片刻后,秦微甩开她的手,寻到掉在座椅的耳机递给她。 “在学校里不要惹事,尤其不准逃课。” 谢听雨不确定地问:“你真的可以说服秦伯伯放我出境见我妈吗?” “可以。”他低声承诺。 “行吧,你们想要乖乖女,那我就配合你们演一演。” 她从书包里翻出蝴蝶结系在衣领下方,白衬衣搭配深蓝色百褶裙,青春的朝气扑面而来。 关上车门的那瞬,她弯腰冲他笑,叛逆的小狐狸有一张纯欲交织的初恋脸,阴雨绵绵的背景板也遮不住她的明媚灿烂。 “拜拜,舅舅。” * 学校门口停满各式各样的豪车。 这所贵族学校是绵城排名第一的中学,传言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因为里面全是一水的机关子弟。 校外是大江湖,校内是小世界,父辈的权利高低代表绝对话语权,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秦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雾,疲惫的闭上眼睛,“回城西的公司。” 车子驶离学校,开车的小马达忍不住问了一句,“微哥,你真打算以后接送谢小姐上下学?” “你以为我愿意?”秦微摘下眼镜,揉弄酸胀的额角,“她性子太野,不看着不行。” 小马达滋着大牙傻乐,“你别说,你俩在一起还真像爸爸送闺女上学。” 秦微闻言蹙眉,沉眸扫向后视镜。 “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老。”小马达感受到死亡凝视,慌忙补救:“我只是觉得谢小姐穿上校服就是女高中生,比花个大浓妆好太多,你说我读书时怎么就没遇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笑得正欢,余光瞥过后视镜,后座男人的脸黑得发沉,吓得他立马闭嘴。 秦微想起她挥手告别时绚烂的笑脸,莫名有些烦躁,“你眼神不好?” 小马达讪讪赔笑:“你平时接触的都是一线超模和女明星,我见识是比你少,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谢小姐比那些长腿名模好看。 ” 秦微没再接话,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闭着眼学她补眠。 昨晚他睡下没多久便被会所的电话吵醒,说是两帮公子哥醉酒打了起来,双方背景都很过硬,谁也不肯服软。 他凌晨4点出门,天快亮才处理完,想到还要送她上学,只能在车上眯了一小时。 谁知上学路上她也不消停,身子左摇右晃,睡得东倒西歪,把他的腿当枕头就算了,手还一通乱摸,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差点被她偷家。 车子右转时,指尖似乎触摸到某个硬物,他低眼一看,竟是衣扣,目测是从她衬衣上掉落的。 小小的衣扣滑进裤口袋,秦微抚平西裤的细小皱褶,上面全是她睡过的痕迹。 * 上学期末,谢听雨转学来到这所学校,期末考试考进年级前五,同学们在惊叹她强悍实力的同时也忌惮她背后的势力,有关于她是副市长私生女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她懒得解释,更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在学校里一直独来独往,我行我素。 因为爸爸谢复兴在妈妈生病期间出轨离婚并再娶,导致谢听雨的厌男情绪达到顶峰,特别是那些仗着自己有点小钱小权就调戏女生并以此为乐的男人,她只想一板砖拍在他的脸上,砸烂那张猥琐的笑脸。 之前曾有几个不怕死的官二代上前撩拨她,轻者挨巴掌,重者进医院,久而久之,“美魔女”的名号传遍全校,男生们避之不及。 学校的午休时间较长,大多数人会选择在校方安排的公寓午睡,谢听雨没去,趴在课桌安静补觉。 教室里人不多,除她之外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 谢听雨对他印象不深,依稀记得他姓曹,皮肤白净,性子内敛,在班里存在感不强,但他成绩很好,排名在她前列,是少有的凭借成绩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 像他这样的人班上还有一个,班长林千禾,一直稳居年级榜首。 教室门猛地被人踹开,闯进几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坐着的那人是他们的头头,陈奕,高高帅帅的阳光型男,也是全校闻名的花花公子,听说爸爸是税务局的领导。 他把手机扔在课桌上,围在身边的寸头男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立马取下腕表放在桌上。 “愿赌服输。”他难掩敬佩之色:“不到一周时间轻松拿下,奕哥,还得是你。” 陈奕身子后仰,嘚瑟地挑眉:“毫无挑战性,甚至有点无聊。” 身边的矮个也跟着起哄,“那种姿色对你而言就是小儿科,弯弯手指就能上钩。” 陈奕很享受被人羡慕和追捧的感觉,男生的敬佩比女生的爱慕更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次换点高难度的试试?”寸头男继续道。 陈奕散漫的笑:“随你挑。” 寸头看向趴在最后一排窗户边睡觉的谢听雨,神秘的朝那方抬下巴,“那个,你敢吗?”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转后看向熟睡的女生,陈奕脸色微变,矮个赶紧打圆场,“你他妈别一上来就整地狱难度,这种事得循序渐进的加码才有意思。” 另一个正方脸附和道:“那姑娘背景可不简单,你忘了上次被她打进医院的三班胖子,刚进院时吼着让她血债血偿,结果后来连个屁都不敢放,出院后立马转学。” “我听说她是秦副市长的私生女,之前一直养在国外。”矮个压低声音说:“安全起见,少惹为妙。” 寸头男见陈奕沉默不表态,话锋一转,物色起新猎物,“学校里有点姿色的基本都被奕哥嚯嚯光了,这次干脆弄点新口味,比如,咱们班的小绵羊班长。” 矮个骂骂咧咧的推他一把,“操,你不吃肉改吃素就算了,现在连水果都不放过?” 正方脸满眼鄙夷,“林千禾家里不就是做水果批发的吗?别的没有,水果管够。” 寸头把决定权扔给陈奕,“奕哥,你怎么说?” “我没意见。”他单脚抵着课桌往后仰,两手枕在脑后,帅气的脸上漂过一丝邪恶的疯感,“肉菜素菜吃腻了,换点水果尝尝鲜。” “时间?” “一个月。” “赌注?” 陈奕想了想,轻蔑的笑,“一瓶可乐。” 其余几人先是一愣,而后哄堂大笑。 那笑声刺耳的紧,被迫听完全场的谢听雨双拳捏得绑紧,杀人的欲望最终被理智遏制住。 她答应过秦微这段时间不惹事,为了见妈妈,她可以忍耐。 但是这群人渣绝对不能放过,只要让她抓住机会,她会一个一个收拾干净。 —— 微哥:不好,有人想偷家。 听雨打哈欠:是谁? 定时炸弹。 临近放学,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久违的霞光刺破云层,温柔地抚摸被清水洗涤过的世界。 谢听雨背着书包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车,拉开车门没见到秦微,她冷哼一声,书包扔进车里,嘴里碎碎念叨:“男人说的话全是放屁,一个赛一个的虚伪。” 骂得正爽时,身后飘来一个阴森森的男声,“你骂谁?” 她惊得浑身一颤,后背直冒凉意,转身时换上一张乖巧的笑脸,想见妈妈的心足矣覆盖所有,再不情愿也得装乖听话。 毕竟她现在可以倚仗的人只有秦微,秦伯伯不松口,她根本没法出境。 秦微今天开了一天的会,忙得是焦头烂额,一丝不苟的衬衣散了两颗衣扣,身上有很浅的烟气,趁她还没放学,他下车抽了一根烟解乏,余光瞥到她的第一时间熄灭烟头,结果还是挨了骂。 谢听雨见他脸色不好,假惺惺的打招呼,“嗨,舅舅,我们又见面了。” 秦微没精力和她计较,淡漠的暗光凝视她的脸,顺着衣扣缓慢下移,忽然伸手探向她的腰腹位置。 她意识到他的手靠近,条件反射地扬起手,这次秦微反应很快,半空死死截住。 “又动手?”他说话是长辈训人的口吻,“哪儿学的坏习惯?” 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晃了两下挣脱不开,抬头瞪他,“你打算往哪儿摸?” 他懒得说话,放开她的同时,小小的衣扣放置在她的头顶,她拿下来看了一眼,再低头看向衬衣消失的第四颗衣扣,明白自己误会他了。 秦微绕到那头上车,谢听雨笑眯眯的跟上去,按住欲关的车门向他示好。 “你生气了?” “...” “我跟你道歉行吗?”她一开口气死人,“虽然你长的像个斯文变态,但是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他努力平静呼吸,在被气得七窍冒烟的边缘疯狂游走。 “呀,舅舅你怎么长白头发了?”这个角度恰好看清他头顶的黑丝,谢听雨仗义出手拔了两根,放在夕阳下一照,干笑两声:“抱歉,看错了,是反光。” “——噗哈哈哈。” 前排的小马达直接笑疯。 谢听雨见他神色越发阴暗,回过神想跑路,转身时被人拽着手腕用力扯进车里。 璀璨的晚霞落在她身后,那束红光浅浅擦过她的脸,照拂男人清冷的眉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幽光,散着与他气质不符的狡黠之气。 他抬手抓住她的领结,一点一点掰正。 “歪了。” 他在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眨眨眼,呼吸生硬,“哦,谢谢。” “不客气。” 秦微放开她,淡然的平视前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全是虚幻。 谢听雨退出车厢关上车门,满脑子都是男人饱满红润的唇,轻轻滚动的喉结,敞开的衣领像钩子一样把她吸了进去。 车外的小姑娘反思自己不该被男色诱惑,车内的男人半阖着眼沉沉喘息。 他也不知道。 他刚才在干什么。 * 车子没有开往秦宅方向,前方路口右转,径直开向闹市区,停在一间奢侈品店门口。 “下车。” 秦微转身开门,谢听雨拽住他的衣袖,“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他平静反问:“不是要赔你高跟鞋?” “现在吗?” “不然呢?” 谢听雨讶异他的超强执行力,斟酌片刻后,选择跟他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店内,秦微的手机倏地响起,他看了一眼,转头对谢听雨说:“你随便看,我出去接个电话。” 目送男人离开后,她仿佛豺狼进了兔子窝,悠然自得的四处闲逛。 她生在国内,长在国外,爸爸是国际着名雕塑艺术家,妈妈是小有闻名的作家,逛奢侈品店对她而言就像在逛菜市场一样轻松惬意。 店外的秦微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等到电话快挂断时才接通。 “如果是秀恩爱,你现在可以挂了。” 那头的贺洵大笑,欠扁又得瑟的嘴脸隔着电流都能看见。 “众所周知,我和我老婆是爱心宣传大使,了解你一个人孤单寂寞冷,特意给你献爱心,顺便炫耀一下,我老婆今天给我煮了奶油培根意大利面,超级甜,甜到令人发指。” 秦微知道这家伙没瘪好屁,“你已经令人发指了。” “我知道你羡慕,你先别羡慕,因为这种稀疏平常的小事我每天都在经历,不禁感叹,原来爱情如此美好...” 作为曾经绵城最出名的浪荡公子,贺洵遇见一人后为爱封心,心甘情愿成为没皮没脸的老婆奴,一个人甜蜜不够,恨不得大喇叭昭告天下,作为兄弟的秦微是最惨受害者,没有之一。 “你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别,我想起来了,我打电话主要是想关心一下,最近荣升为少女保姆的你还幸福吗?” “咳。咳咳。” 秦微差点被一口烟呛死,余光扫过店内晃荡的小姑娘,转身走到路边,提起这事就烦闷,“你嘴里没话了?逮着我不爱听的说。” 贺洵按耐不住好奇心,“圈子里都在传那姑娘是你爸的私生女,真的假的?” “假。” “那我懂了,她是你爸给你千挑万选的小老婆。” 秦微闻言嗤笑:“除非我活腻了,不然谁愿意安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什么定时炸弹?” 清甜的女声飘荡在身后,秦微回身的同时光速挂断电话,同好友闲扯时的轻松自在瞬间转变成没有温度的冷脸。 “买好了?” 她笑着晃晃手里的购物袋,“花舅舅的银子不心疼,挑了一双最贵的。” 他淡淡地说:“喜欢就行。” 这时,街那头买小吃的小马达抱着两袋糖炒栗子回来,递了一包给谢听雨。 “刚出炉的炒栗子,粉糯香甜,一级棒。” “谢谢你,我最爱的就是糖炒栗子。” 她在国外念书时最馋的就是这一口,捧着沉甸甸的纸袋比买了一双昂贵的高跟鞋还要开心。 秦微很少见她笑得这么欢,明亮的黑瞳印满霞光的柔美,是发自肺腑的愉悦。 在昨天之前,准确来说是他亲口承诺带她出国之前,她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刺猬扎穿全世界,在学校惹是生非,逃课早退是常态,即便如此成绩依然稳居年级前列。回家后也不消停,想法设法溜出去泡夜店,但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在外很少喝酒,唯有一次喝醉了被秦微带回家,那晚把他折腾得够呛,深刻体会了一把家有叛逆期小孩的无奈。 * 车子刚启动,谢听雨急不可耐的拿出一颗胖乎乎的炒栗子,剥壳时才想起自己前两天刚做的美甲,转头望向秦微,眼睛里充斥着小孩对超人的仰望。 他看见了,不想搭理,但那抹注视炙热的晃人眼,最终叹了口气,“干什么?” “我想吃。”她卖乖时娇娇软软,“舅舅能不能帮我剥?” “自己没长手?” “新做的指甲不能用力,弄伤了影响写字,万一被秦伯伯知道...” 秦微倒吸一口凉气,“你敢威胁我?” “这怎么能是威胁呢?”她笑得明媚又招摇,姿态很低,气势却压他一头,“这是外甥女可怜巴巴的求助,秦伯伯说过,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你,舅舅会帮我解决。” 秦微听着她软硬兼备的说辞,忽然意识到这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她不是单纯的叛逆或是乖巧,她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也能为了达到目的做到能屈能伸。 他莫名好奇她还藏着什么花招,伸手夺过她怀里的纸袋,开启人生新体验,剥糖炒栗子。 谢听雨难掩胜利的喜悦,微微侧身靠向他那方,笑着找他聊天。 “舅舅是不是经常带女人逛奢侈品店吗?” “不是。” “前女友呢?” 他呼吸停顿,“没有前女友。” 她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有暗光在窜动,“你该不会是个gay吧?” 秦微不急不慢的剥出果仁放在她的掌心,彼此之间视线离得很近,他一字一句道:“没有前女友,不代表没有过女人。” “哦。”她大概听懂他的意思,转而又问:“那你有固定性伴侣吗?” “没有。” 谢听雨若有所思的点头,一针见血道:“薄情又清醒的男人,的确不好对付。” 秦微对此不予置否,在他看来所有的激情只是一瞬间的欢愉,保质期短得可怜。 “吃吧。”他难得温柔一次,“你吃多少,我剥多少。” 她燃起胜负欲,“你剥多少,我吃多少。” 他唇角微勾,等的就是这句话,默不作声的加快剥壳的速度,很多时候上一颗她还没咽下,下一波投喂又来了。 快到家时,一整袋糖炒栗子被她造完,捂着胸口拼命顺气,撑得直想吐。 刚进家门,餐厅那头的秦母张罗他们吃饭,谢听雨一边打嗝一边摆手,“阿姨...嗝...晚饭我...嗝...不吃了。” “没胃口吗?” “不是...嗝...我吃饱...嗝...了。” 秦微没憋住笑,谢听雨冷眼扫过去,他淡定的捂嘴咳嗽。 脸颊泛红的小姑娘灰溜溜的往二楼跑。 沉莫秋面露担忧:“她没事吧?” “没事。” 秦微轻轻搂着妈妈的肩,“我们吃饭。” 餐桌上,他一边喝汤一边回想她嘴里塞满栗子时鼓囊囊的脸,幽怨的小眼神愤愤的瞪他。 秦微放下汤碗,笑得春风得意,“汤很好喝。” 也不知道二楼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是不是还在打嗝。 既然那么欠收拾,那他就慢慢收拾。 他是舅舅。 他有这个资格。 —— 那啥,喵说个大乌龙,经读者宝宝提醒我才发现辈分不太对,嫁给女主爸爸的不是姨妈是表姐!sorry,原谅乌龙喵。 贺小狗你怎么这么快就返场了,哈哈 关于年龄差,微哥30,听雨17,两人差13,所以嫌弃他年纪大是正常的,哈哈哈。 晚安。 饭毕,秦微陪着妈妈沉莫秋在客厅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时不时闲聊两句。 等到八点档的泡沫剧结束,张婶端来两碗煮好的燕窝,沉莫秋看向秦微:“听雨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该饿了,你把燕窝给她送上去。” 秦微满腹疑惑,没忍住问出了口:“妈,您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您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应该趁机为难她?”沉莫秋轻轻摇头,抿唇一笑,“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让一个孩子承担,她又有什么错呢?更何况听雨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第一次见面还给我准备了见面礼,证明宋宁把她教育的很好。” 秦微直言:“您就是菩萨心肠,但是善良过头,最后伤害的是自己。” 沉莫秋没有反驳,顺口同他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听你爸说,宋宁生病的这几年,谢复兴忙着满世界捞钱,根本无暇顾及妻女,没人照看的听雨在两年内辗转多个学校,期间她独自承受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 做母亲的人最见不得孩子难过,哪怕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能感同身受,把对自家孩子的心疼投射在她的身上。 沉莫秋沉沉叹了口气:“更何况这件事你表姐的确有错,我对听雨好一点,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弥补。” 秦微听完沉默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她醉酒的那晚,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声泪俱下的喊“妈妈”,仿佛那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仅存的一束亮光。 * “叩叩。” 敲门声响起时,谢听雨正在桌前奋笔疾书。 她头也没抬,“进来。” 很快,男人的身影飘荡在身侧,书桌上多了一碗燕窝。 她余光瞥见,稍显警惕的看向他,满眼全是话。 “吃吧,没毒。”秦微一眼看穿她的心,“我妈怕你饿肚子,特意让张婶给你弄的。” 提及沉阿姨,谢听雨面色缓和不少,放下笔,端起燕窝浅尝两口,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唇。 “很好喝,替我谢谢阿姨。” 秦微低“嗯”一声,任务完成后也没有要离开的想法,视线扫过桌上摊开的信纸,谢听雨察觉到他的关注点,慌乱的用胳膊档遮,恶声恶气的说:“你懂不懂尊重别人隐私?” “作业写完了?” 她眉眼上挑,好不得瑟,“几张破卷子毫无难度,早就搞定了。” “那你不睡觉在这里磨蹭什么?” “我在给我妈写信。” “写信?”秦微愣住,忘了有多久没听见这种古早的联络方式,不禁疑问:“我已经答应带你回英国见你妈,你还写信干嘛?” “你不懂,我妈之前说过,文字的魅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谢听雨光想起妈妈便觉得全身充满阳光,此时只想赖在妈妈的怀抱里哪里都不去,“我打算写满十封,到时候在她病床前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 秦微虽然不理解但也表示尊重,毕竟小孩的心思千奇百怪,他这个年纪和她的确存在代沟。 “写完早点睡。”他沉声叮嘱:“燕窝记得喝完。” 谢听雨敷衍的应了声,在他转身离开前倏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正方绒盒。 “舅舅。” 他停步,慢慢转身,“还有事?” 她伸长胳膊,绒盒递到他跟前,“这个送给你。” 秦微低头看了一眼,没接,“这是什么?” “回国时我给秦伯伯还有沉阿姨准备了见面礼,忘了你的那份,今天补上。” “不用了。”他淡声拒绝。 她起身走到他身前,打开绒盒,里面是一个十字架形状的领带夹,“我没花你的钱,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男人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她背着光,齐腰黑发柔柔的披散在脑后,清纯的笑颜宛如雨后盛开的蔷薇,散着娇艳欲滴的暖光。 他接过,认真端详几秒,“你信耶稣?” “不信。”她直言不讳,“这个最便宜。” 秦微险些笑出声,面上保持镇定,“谢谢。” “不用客气。”她展露伪善的笑脸,假话听得自己都想吐,“舅舅对我这么好,我孝敬你是应该的。” 秦微明显不吃糖衣炮弹这一套,轻描淡写的撕开她的假面,“我怎么记得昨天之前你还在骂我?” “之前你又没答应带我出境找我妈,我干嘛给你好脸色?” “所以现在的乖巧听话全是装的?” “没装,纯在演。”她揉弄发胀的脸颊,略带幽怨的瞪他,“舅舅你能不能赶紧退场?我脸都要笑酸了。” 一般情况下秦微不会浪费时间和小孩纠缠,但今夜他莫名很有兴致,想看看某人假笑一整晚会不会崩溃。 “我今天不忙,不着急休息。”他径直走向沙发处,悠然自得地坐下,顺手翻开茶几上的书,“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 谢听雨忍住骂人的冲动,见他真的赖着不走,索性把信纸和笔扔到茶几上,盘腿坐在地毯上继续写。 窗外倏而刮起一阵风,吹开屋檐下坠落的水珠,“嘀嗒,嘀嗒。” 笔尖飞速摩擦纸面,燃起的“簌簌”声犹如一记催眠曲,越安静的环境越能迷惑人心。 秦微从昨晚到现在没睡几个小时,翻书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等他从混沌中清醒,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模糊的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趴在茶几上睡觉的谢听雨身上。 他看了一眼腕表,已过夜里12点。 秦微掀开毯子,轻手轻脚绕到她的身边,伸手拍她的脸,她睡得正香,烦躁被人打扰,扭头换了个方向。 男人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犹豫片刻后,他俯身靠近,轻轻扶起她,她身子后仰顺势倒进他的怀里,似有什么软热之物擦过脖颈,垂眼见到近在咫尺的唇瓣,诱人犯罪的少女粉。 他轻吸一口气,摒除一切不该有的杂念将她打横抱起,她埋头贴近他的颈窝,两手很自然的勾住脖子,灼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 床头灯亮起柔光,秦微把她轻放在床上,欲撤离时发现她不肯松手,他没有用蛮力挣脱,耐心等了片刻,时间在慢速度流逝,融化在暗欲中的每一秒都在理智边缘蹦哒。 许久,她缓慢睁开眼,唇角弯起,“舅舅,晚安。” 他喉头轻滚,嗓音微哑:“晚安。” 她撤了手,翻身转向另一个方向继续睡。 秦微淡定的替她盖好被子,关灯,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他发现手里紧紧拽着一样东西,是她送的领带夹。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听见了,但没接,一直处于精神游离的状态,直到紧握的硬物深深刺痛掌心,他才稍稍恢复些许理智。 不能再靠近了,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男女有别,身份有别,年龄有别。 她可以不懂边界感,但他不能装无知。 * 往后的一段时间,秦微如他所言每天按时接送谢听雨上下学,繁琐的工作全带回家处理,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谢听雨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尽量不惹事,除非实在看不过眼。 滥情王陈奕和损友的赌局还在继续,他几番撩拨班长林千禾无果,不甘心的加大追求攻势,后来发现身边总有一个人阴魂不散。 他堵在班上拦截,话没说上两句,谢听雨跟鬼一样从天而降,一句轻飘飘的“老师找你”,顺理成章带走一脸懵逼的林千禾。 体育课上,他和林千禾一组练习篮球,一个帅气的跳投结束,正要趁机接近猎物,后脑被一记重物砸得头晕目眩,回头就见滚落在地的篮球,以及嘴里咬着草吊儿郎当的谢听雨,“抱歉,手滑。” 陈奕气得牙痒痒,傻子也看得出谢听雨在搅局,换作别人他铁定发飙,但基于她背景不详,行事风格诡异,再愤怒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听雨倒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纯粹是看不惯烂人糟蹋好姑娘,她之前在国外读书时见多了无法无天的富二代官二代,没想到回国后还要欣赏这群蛀虫招摇过市,要不说世界就是一个圈,好人美的耀眼,人渣丑得雷同。 * 天气晴朗不过几日,阴云绵绵的雨季持续发力,午后下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嘶吼声震慑天地。 谢听雨被噪杂的雷暴影响午睡品质,浑浑噩噩的飘向洗手间,她两手捧起清水洗脸,试图唤醒混浊的脑子,视野模糊间,有人递来一张纸巾,她顺手接过擦干脸,侧头瞧见站在身侧的林千禾。 “谢谢。” 她礼貌道谢,侧身穿过林千禾。 林千禾在她身后怯生生的开口:“谢谢你。” 谢听雨猛地停步,转身面露诧异,“你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林千禾露出真诚微笑,“我想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谢听雨猜到她说的和陈奕有关,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谢我什么?” 林千禾生得娇小可爱,性子怯弱又胆小,还有轻微社恐。 “这段时间陈奕一直缠着我,我很讨厌,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我知道每一次都是你在暗中帮我解围,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谢听雨洒脱的耸耸肩,做这些事本也不是为了得到他人感谢,“陈奕那帮人全是人渣,你别搭理,好好念你的书。” 她重重点头,“嗯。” 谢听雨稍显尴尬的捋顺长发,“你没其他事的话,我走了?” 林千禾抿紧下唇,吞吞吐吐的说:“我、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们可以当朋友吗?”她微微低头,鼓起勇气开口:“我来这间学校还没交到朋友。” “朋友?”谢听雨轻轻皱眉:“我不是很需要。” “哦。” 林千禾失落垂眼,头埋得更深了。 嘴硬一直是谢听雨的臭毛病,其实话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孤单的她比谁都需要一个交心的好朋友。 “那打扰你了。” 林千禾满脸涨红,被人当面拒绝总是不好受的,她低头从谢听雨身侧走过,忽然有人开口。 “我只和比自己强的人交朋友。” 她愣了一下,侧头望向谢听雨。 谢听雨傲娇的说:“如果你这次模拟考依然稳居第一,那我们就当朋友。” 林千禾开心的露齿笑,“好,一言为定。” —— 微哥不会喜欢听雨宝宝对他有意思吧? 我作证,他想多了,哈哈。 记得投珠哦! 灰白。 放学时,雨势小了不少,不爱打伞的谢听雨闷头冲进雨里,衬衣被雨水微微浸透,上车时还在用纸巾擦拭身上的水渍。 “今天老师拖了一会儿堂,所以放学晚了点。” 她下意识向身边的人解释,谁知转头撞见一抹空气,秦微不见人影。 “他人呢?”谢听雨问前排的小马达。 小马达解释道:“来接你的路上微哥接到会所电话,那边有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他让我先送你回家。” “会所在哪里?” “光明路那边,上个月刚刚开业。” 谢听雨两手扒着前排座椅,笑眯眯的问:“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小马达直接拒绝:“微哥给我的指令是送你回家。” “今天的卷子我在课上全做完了,回家也超级无聊,国内的高级会所我还没玩过,你带我去见见世面。” 小马达清楚这位小姑奶奶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借他八个胆子都不敢把她带去会所,被微哥知道死路一条。 “我觉得还是回家比较好。” “哎呀,你不要这么无聊嘛。”她晓之以情的劝说,“作为应届高考生的我现在急需劳逸结合,你给我开个包房,我扯着嗓子吼上几句,身心舒畅,成绩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小马达知道她在忽悠,但又莫名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想着把她带去会所有微哥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狐疑的眯起眼,“你保证会乖乖跟着我?” 谢听雨立马竖起三根手指表忠心,“我发誓。” 小马达长叹一声,唉,死就死吧。 达到目的的她掏出小镜子整理半湿的长发,投射在镜子里的那抹笑宛如小恶魔附体。 久违了。 热情奔放的小谢同学。 今夜尽情疯狂。 * 临时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秦微阴沉着脸离开会议室,屋外等候许久的小马达猛地站直身体。 “微哥。” 秦微扫他一眼,意识到不对劲,“我不是让你送她回家吗?你怎么在这里?” 小马达心虚的直挠头,憨笑两声:“谢小姐她非要来这里找你,我拦不住。” 秦微疲倦的闭了闭眼,还未从繁杂的工作中退散满身戾气。 “她人呢?” “楼下包厢。” 秦微头皮炸开,“喝酒了?” “那倒没有,她想喝来着,我拒绝了。” 秦微没在多言,使个眼神示意小马达带路,他刚在外头惴惴不安等着汇报,没挨骂已是万幸,引路的脚步快的起飞,很快停在会所某间VIP包厢前。 小马达任务完成立马找借口开溜,秦微用力推开包厢门,尖锐的女高音宛如一记重锤不间断的暴击耳膜,他眉间收紧,冷冷盯着站在巨型屏幕前拿着话筒又唱又跳的小姑娘。 她蹦起来时百褶裙边来回荡漾,半湿的长发凌乱不堪,脸颊通红,明显唱嗨了,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疯感。 “ 第一天 我存在 第一次呼吸畅快 站在地上的脚踝 因为你而有真实感 第一天 我存在 第一次能飞起来 爱是腾空的魔幻 第一天的纯真色彩它总是 永远 那么 灿烂 ” 欢腾的音乐还没结束,她直接切换下一首,这大概就是一个人唱歌的好处,随时可以切歌,只唱自己想唱的部分。 秦微站在门后隐在暗处,不仔细看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第二首区别于前一首的轻快,是一首透着潮湿感的情歌,谢听雨静静地坐在桌边,心从万里高空跌至谷底。 “ 窗外的天气 就像是 你多变的表情 下雨了 雨陪我哭泣 看不清 我也不想看清 ... 听雨的声音 一滴滴清晰 你的呼吸像雨滴渗入我的爱里 真希望 雨能下不停 ” 头顶黯淡的射灯斜斜擦过她的侧脸,柔美精致且不失立体感,唱到伤感的歌词时,睫毛轻盈颤动。 秦微不禁好奇,爸爸当年也是因为这一幕对她妈妈着迷的吗? 她在想什么呢? 那么热情似火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仿佛一个人在漆黑的雨夜被暴雨浇湿,渗透,腐烂,最后埋葬在泥沼深处。 他忽然意识到她不似面上看起来那般洒脱,她的主色调是灰白,是忧郁和悲观,也是强颜欢笑和故作坚强。 一曲完毕,她无力的放下话筒,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发呆。 秦微缓缓从暗中走来,她听见动静看过来,脸上浮起浅笑,眼神依然空洞,“舅舅。” 他没吱声,清楚自己应该严肃的质问她,可目光触及半湿衬衣若隐若现的春光,那股烦闷的燥意冒出来,鬼使神差的脱下西装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伸手。” 她愣了一下,乖乖照做,稍有兴致的晃动长出一截的衣袖,心情愉悦的抬头看他。 “你进来多久了?” “没多久。” “你听见我唱歌了?” “嗯。” “这歌挺有意思,里面有我的名字。”她回想起一些温馨的片段,笑起来瞳孔发光,“我以前问我妈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她说因为下雨天特浪漫,可我直到现在也没发现雨天哪里浪漫。” “以你的智商想不明白很正常。”秦微淡声道。 谢听雨保持虚假笑脸,“舅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人厌?” “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我荣幸至极。” 她一秒收起假笑,侧身穿过他往外走,没走两步被他拽着手腕拉回身前,开始秋后算账:“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高级会所不就是供有钱人吃喝玩乐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她坏笑着眯起眼,“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色交易?” 秦微沉声反问:“你确定想知道?” “不想。” 她一脸嫌弃的拒绝,视线扫向他系的领带,深蓝色条纹款,领带夹是极简图案。 “你怎么不用我送你的领带夹?”她歪头疑惑。 “因为不合适。” 谢听雨反驳道:“那你应该挑一条和它相配的领带。” 秦微意有所指:“不适合的东西,不能强行放在一起。” 她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昂头看他的脸,瞧见他脸上掉落的睫毛,下意识垫脚靠近,好心替他抹掉。 秦微精准抓住她的手,稍用力捏紧,“干什么?” 她如实道:“你脸上有睫毛。” “不要随便动手动脚。”他轻轻甩开她的手,板着脸摆长辈谱:“我不知道你在国外受的教育是什么,但是“男女有别”这句话不用我教你吧?” 谢听雨愣住,喃喃道:“好奇怪,你明明不像这么保守的人。” “身份不同,要求不同。” 她微微皱眉,还是不懂,“外甥女和舅舅关系亲近一点有问题吗?” 他面无表情的说:“真的没问题,假的不行。” “干嘛,你怕我会对假舅舅心动啊?” 秦微移开视线,用沉默作答。 谢听雨“扑哧”一声笑,爽朗的笑声响彻整间包厢,她两手抱胸,深深凝视他的眼睛,只觉得荒唐至极。 “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你想多了,我品味没这么差。” 轻飘飘的一句话,男人的脸都绿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直白,慌张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单纯的想和舅舅处好关系,这样即便你最开始只是为了唬我,之后也会因为我们迅速建立的舅甥情不好意思拒绝我的请求。” 秦微一针见血的问:“你不信任我?” 她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不信任,我是不相信除了我妈以外的任何人。”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因为你根本没得选。”他低眼看她,居高临下的姿态,“我爸下的命令,高考结束前禁止你出境,除了我,没有人敢带你出去。” “我知道。”她两手背在身后,垂眼紧盯地面,可怜巴巴的卖惨:“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听话,还不是为了讨舅舅欢心,毕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秦微不阴不阳的笑,“想要讨我欢心的人不乖乖回家写作业,特意跑来这里气我。” “我主要是想表达外甥女的亲切慰问,您工作辛苦了。” 他冷眼看戏,“编,继续编。” “咕咕。” 她肚子重重叫了两声,顺势转移话题,“舅舅吃饭了吗?” 秦微不吱声,她自顾自的问:“后厨在哪里?” 他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不用。” 她露出一抹神秘又自信的微笑,“今天是敬老日,由我亲自下厨,孝敬日理万机的舅舅。” —— 噗,自作多情的微哥黑着脸飘过~ 体面。 今夜会所后厨好不热闹。 厨房里头叮铃哐啷,一整排的厨房人员站在屋外看戏,纷纷猜测秦总和小姑娘的关系。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的爆料:“我听说是私生女,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 另一人立即反驳:“也没听说秦总结婚啊,他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私生女?”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钱人即使不恋爱不结婚照样能生孩子,反正钱多得花不完,吞金兽多生几个也养的起。” “不过那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大概是秦总年少轻狂时不小心犯的错。” “秦总也是海归派,估计就是那会儿留下的种。”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偏,一旁的小马达听不下去了,神色严肃的呵斥,“那么喜欢八卦,怎么不当着微哥的面说?” 作为老板的心腹,厨房几人即便不爽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扔下白眼悻悻离开。 厨房门关上,小马达很贴心的把安静留给厨房里的两个人。 * 深入后厨的谢听雨宛若脱水的鱼儿跃入大海,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她用一根筷子轻松固定长发,略长的衣袖随意挽起,套着他的衣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边熟稔的切洋葱,一边哼着小曲摇头晃脑。 秦微优雅的坐在餐桌前,幽暗的目光静静凝着她的背影,裸露的脖颈细长白净,后颈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明明是普通的身体印记,却让他看愣了几秒。 “舅舅爱吃洋葱吗?” “还行。” 她还准备询问什么,秦微手机忽然响起,他瞥了一眼界面,起身离开,“我接个电话。” 十分钟后,他重新回到后厨,她将做好的意面倒入盘中,撒上芝士粉和胡椒碎,郑重其事的端到他跟前。 “尝尝,我最拿手的奶油培根意面。” 秦微听着莫名耳熟,似乎是贺洵在秀恩爱时提到的爱心餐,他不禁抿唇轻笑,我也吃到了。 银叉卷起几根沾满奶油的意面,他细品一番,的确不错。 “怎么样?”她有些紧张的问。 他面上还在装,“凑合。” 信心爆棚的谢听雨明显不满意这个评价,蛮横的夺过他的叉子卷起一小撮送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妈妈的味道。 “明明很好吃,妥妥的米其林水准。”她露出一抹假笑,“请你正视别人的优秀好吗?” 秦微没理她,伸手抢夺叉子,“给我。” “不给,我还没吃完呢。” “你吃自己的那份。” 她忽然怔住,后知后觉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好像只做了一份。” “???” 秦微一头问号,不解的看她。 谢听雨小声解释:“因为我平时做一人餐习惯了,所以忘了应该做双人份。” 他似乎被某个字眼触动到,随口问道:“你在国外都是一个人吃饭?” “以前是妈妈陪我吃饭,自从她生病后,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好在天赋还不错,默默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秦微直视她的眼睛,“你爸呢?” “你问得是国际着名雕刻艺术家谢大师吗?”她阴阳怪气的哼,话里透着一丝伤感,“他可没时间管我死活,他忙着满世界开个人展会,顺便外遇出个轨,日子过的好不潇洒。” 男人表情有些微妙,因为她口中的出轨对象正是他的表姐,外人看来这件事的确不道德,但作为家人总会无条件的包容和理解,明知这种做法会伤害到谢听雨和她的妈妈,他也没办法指责表姐的所作所为。 谢听雨瞥见他复杂的神情,故作洒脱却字字含枪带棒,“哦,差点忘了,我爸出轨的小三是舅舅的好表姐,如果没有这层诡异的关系,我们俩应该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吧。” 秦微不喜欢她说话的态度,脸色冷下来,“你觉得我很想遇见你?” “当然。”她两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头,“从天而降这么一个漂亮乖巧又听话的外甥女,对舅舅而言是天大的福报,你不应该高兴吗?” 男人沉默几秒,再温柔的声线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谢听雨,如果你下次再用这种口气谈论我表姐,我随时可以撤回带你出国的承诺。” 她瞪圆了眼,“你这是威胁。” 他身子微微后仰,“你觉得是就是吧。” 虽然愤怒,但她也不敢真的惹毛他,只敢小声发泄不满,“不给你吃面,你不配。” 抢盘子的计划还没开始便被拦截,两人一人拽住一端,谁也不肯松手。 她郁闷的瞪他:“我做的面,不想给你吃也不行吗?” 男人轻描淡写道:“所有原材料全是我的,我理应拥有最终使用权。”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是谢听雨先松开手,叉子重重扔进盘里,他满不在乎的拿起她用过的叉子,优雅的吃完整盘意面。 她被他那副掌控全局的高姿态气得够呛,转身离开后厨,秦微拿出纸巾擦干嘴,起身跟上。 倒也不是惹她生气有多爽。 他纯粹是想逗她玩玩。 * 回家的路上,谢听雨全程戴耳机听歌,身体紧贴车门,恨不得隔他十万八千里。 另一侧的秦微闭目养神,嘴角勾着一丝作恶的笑。 “咕咕。” 浑厚的重低音从她肚子里传出,她戴耳机听不见,可那声音飘散在静逸的车厢里,前排开车的小马达忍不住往后瞟了一眼。 后座两人的姿态截然相反,一人蜷缩在角落生闷气,一人气定神闲,眉眼带笑。 通晓人情世故的小马达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瞧见街边的糖炒栗子店,下车买了一份,顺手递给秦微,一句话没说,他知道男人会懂。 秦微捧着糖炒栗子愣了半晌,侧头瞥向和他划清界限的小姑娘。 刚才她走的太急,插进头发的筷子还没来得及摘,工整的西装外套被她揉捏的不成样,车窗外渗入的风吹起少女鬓角的碎发,指尖轻轻撩起那抹丝滑拢到耳后。 他这才看清楚,她右耳的耳珠也有一个很小的黑痣。 秦微讨厌浪费时间哄人,但现在却鬼使神差的开始剥壳,剥好的果肉放在她手心,她察觉到有异物,低眼一看,错愕的望向身侧的男人。 他早已收回注视,继续手上的活。 谢听雨也不傻,别人给台阶她就顺坡下,嘴上还要傲娇一番,“我不会和你说谢谢的。” 秦微面无表情,“栗子还给我。” 她立马将果仁塞进嘴里,空空无也的肚子终于有了一丝慰籍,她悄无声息的朝他靠近,伸手索要栗子的气势比土匪还嚣张。 先前冰冷刺骨的空气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小马达看着迅速和好的两人,一个静静剥,一人默默吃。 * 秦微前脚进家门,后脚张婶便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你爸回来了,在书房。” 走在他身后的谢听雨听见这话,拔腿便往书房方向跑,秦微眼疾手快的扯住她的书包,视线环顾一圈,问道:“我妈也在?” 张婶轻轻点头,通报消息只能说一半藏一半,关于秦副市长脸色难看这件事她选择性隐瞒。 秦微一个没留神,许久未见秦伯伯的谢听雨挣脱他的束缚快步冲向书房,宛如盼到亲人回家,一鼓作气跑到门前,见书房门未关严,刚要推门而入,下一瞬便被女人隐忍的哭腔镇住。 “秦沐阳,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我一直很在意这个答案。” 沉莫秋背对着书桌,被年月腐蚀的容颜不再美艳动人,只剩下满目苍凉侵蚀她的五脏六腑,还有那颗随时镇痛的心。 “那年你去英国找宋宁,如果她开口让你留下,你还会回来和我结婚吗?” 被质问的秦沐阳明显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一直温柔体贴的妻子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好,算不上故意欺骗,他只是自私的想在心里保留一丝空间给宋宁。 她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也是那么多年始终无法释怀的美好。 他没有回答,用沉默代表所有。 很多问题问出口前便已知道答案,或许是执念和不甘心,哪怕他说假话骗自己,她也能为自己这么多年义无反顾的付出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口。 可是,他甚至连欺骗都不愿意,那么她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你当年接受我,是不是因为我有几分像她?” 既然血口已撕烂,血窟窿有多大多疼,她已经不在乎了,她不愿再用自我安慰一遍遍蒙蔽自己的心,人生短短几十载,她用了大半辈子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男人,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多年夫妻,即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秦沐阳取下眼镜,那张英俊的脸即使老化依然风度翩翩。 “莫秋,我知道你为了我和这个家付出了太多,等我退下来,我会陪你到处走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沉莫秋闻言笑了,她转身看他,眸底蓄满潮湿的泪意,泪眼朦胧间仿佛看见那个意气风华的少年。 他身着白衣沐浴在清光下,礼貌的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秦沐阳。” 那一刻,她听见心动的声音,天真的以为自己寻到真爱,没曾想却是罪恶的源头。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你,我只是,为自己感到遗憾。” 她淡然的留下一句话,转身时,心碎了一地。 出身名门的她有大家闺秀的素养,做不到声嘶力竭的发泄情绪,再难过也要保持该有的体面。 输了,那就认。 她是沉家大小姐,她输的起。 * 书房门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暗黑的转角处,秦微捂住谢听雨的嘴紧紧控在怀里,不敢暴露半点动静。 —— 两代人的故事,最后饱受折磨的是微哥和听雨。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来,希望能在这里顺利写完。 病变。(一更) 深夜,秦微从浴室出来,卸下斯文败类的精英装扮,换上柔软的居家服,半干的湿发随意搭落。 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正要给小马达打电话,窗外的惊雷持续轰炸耳朵,接连几声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电光,墨黑苍穹被照得通明透亮。 “咚。咚。” 敲门声很轻,秦微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雷电消停,他才确定有人敲门。 房门拉开一半,怀里抱着枕头和毯子的谢听雨出现在门前,她像是被一团黑云层层笼罩,傲娇的小孔雀撕开绚烂的羽毛,藏在暗夜中独自感伤。 “什么事?”他沉声问。 她缓缓抬起头,空洞的双眸失去神采,“舅舅,我可以进来吗?” 秦微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侧身给她让路。 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停在原地扫视一圈,直奔沙发,侧身躺下,被毯遮过头顶装鸵鸟。 男人不知所云,被她流畅的操作弄懵了神,轻轻扯下被毯。 “你不能睡在这里。” 她不语,固执地再次盖住头。 他眉间微蹙,“谢听雨。” 她拽紧毯子不肯撒手,闷声道:“我怕打雷。” 秦微怔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么大个人还怕打雷?” “17岁的少女害怕打雷很稀奇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驳,尾音弱了几分,“我睡沙发,保证不影响你休息。” 他有些无语,伸手继续扯被毯,发现她用了吃奶的力气在反抗。 无声的战斗持续了半分钟之久,最后以秦微妥协结束。 “睡床上去。” “我不...”后话立马吞回,被子里的人愣了两秒,掀开被毯坐起,披头散发的小疯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睡床上去。” “那你呢?” 秦微从她闪烁的眸光里看出几分怪异,故意调笑:“你觉得呢?” 谢听雨慌忙用毯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眼底全是对变态的警惕,“秦伯伯和沉阿姨还在楼下,你...你别想趁火打劫,对我做禽兽不如的事。” 他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我品味没这么差。”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细想下来她似乎被人阴阳了,再一琢磨,这句耳熟的话好像是她先说。 她在心底暗自诽谤,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咳,既然舅舅这么大方把床让给我,作为最听话的外甥女自然不能辜负你的美意。” 谢听雨抱着枕头起身,顶着他的注视走向大床,纯黑的真丝床单,符合某人暗黑的气质和浑浊的内心。 *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道白光刺破窗户,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房间里没开灯,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谢听雨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来回翻滚,鼻间飘过一股清新的异香,是他身上的味道,有定神和催眠的功效。 秦微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勉强安放一双大长腿,他两手枕着头,听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唇角浮起一抹浅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习惯她的存在,妥协得次数多了,他也逐渐分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是长辈的关爱还是男人的心软。 “舅舅。”她在黑暗中唤他。 “嗯。” “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她默声几秒,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惑,“我妈和秦伯伯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秦微一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当时书房内的对话被站在门口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问出口。 “据我所知,是。” 谢听雨闭了闭眼,心气全散,悬着的那颗心终究是死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作为男人旧爱的女儿堂而皇之地住在他们家,处境将变得极其微妙。 她低喃道:“沉阿姨知道我的身份,见到我会不会难受?” 秦微平静地说:“我妈说过,上一代的恩怨不该让你承担,你是无辜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存在就是一根如影随形的毒针,时不时刺痛她的心。” 她沮丧地把头埋起来,想到这段时间女人对自己事无巨细的照顾,心脏隐隐作痛。 “沉阿姨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平时对我也很关照,我不想伤害她。”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他语调轻柔地打消她的顾虑,“我妈既然能接纳你,证明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她没吱声,半晌才小声问:“那我可以住出去吗?” 有些真相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她没法再用平常心面对善待她的沉阿姨,担心自己的一颦一笑会有妈妈的影子,害这个温柔的女人伤心。 “不可以,我爸不会同意。” 秦微呼吸停顿一秒,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我也不放心。 谢听雨有些难过,可即使内心再叛逆始终还是学生,做不到一意孤行让长辈寒心。 “所以,我必须等到高考结束后才能离开这里?” “你很想离开吗?”男人幽幽地问。 她微怔,难得道一句真心话,“因为只有我离开才能皆大欢喜,沉阿姨不会再受伤,舅舅也能摆脱我,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我也知道你容忍我很多,虽然我经常找你吵架,但是你的好我全记在心里,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秦微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带着几分绝望和无助。 “你今晚怎么了?”他试着放软语气,小心翼翼地触碰她拼命遮盖的伤口,“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她没有接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雨滴重重地拍打落地窗,仿佛急速射向胸口的子弹,一下一下猛烈敲击她的心。 赤热的鲜血渗出伤口,她根本止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佯装的骄傲轰然倒塌。 “我给妈妈打电话,她没接,她已经一星期没接我电话了。” “谢复兴也不接,他当然不想接,因为他忙着度蜜月,哪里还会在乎我这个多余的女儿。” 她用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害怕脆弱的眼泪打湿所剩无几的坚强,“舅舅,我是不是被他们抛弃了?” 秦微听出话里细碎的哭腔,宛如一阵淅沥沥的小雨飘过,震碎坚硬的外壳直达内心深处。 “有时候没消息是最好的消息,如果你妈有什么事,我爸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通知你。”他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用哄人的口吻说话,那么不像他,却又真实地出自他的口,“至于你爸,你完全可以忽略他的存在。” “他可是你的新晋姐夫。” 秦微嗤笑,“那是我姐的选择,不代表我认可他。” 谢听雨闻言乐了,心情好转不少,“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他耳根隐隐发烫,“你还不睡觉?” “睡了。” 她转身面向他的方向,借着闪烁的电光一点一点描绘男人的轮廓。 强烈困意伴着有节奏的雨声来势汹汹,她闭着眼感受这个奇妙的雨夜。 睡着他的床,听着他的气息,心也跟着平稳下来。 * 深夜两点,暴雨疯狂地侵蚀大地,浓密的雨雾遮天蔽日。 秦微吸尽最后一口烟,熄灭烟头,侧目看向睡得正沉的小姑娘,鬼使神差地朝她走近。 深色被毯滑至腰际,他轻轻往上拉,指尖松落的瞬间,有人用力抓住他的手指。 他没有动,亦没有立马挣脱。 她在做噩梦,眉间紧皱,额前渗出的汗珠打湿碎发,嘴里碎碎念叨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秦微耐心等了片刻,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索性坐在床边,清晰感受着悬在心口的那根细线正被大雨和灼烧的心绪奋力拉扯。 切断的瞬间,他反握住她的手。 温凉的掌心在短时间内变得炙热,化作一团火焰往她体内强势注入能量。 她蜷缩成一团,没有安全感的婴儿睡姿,双手紧紧抓住他。 直白而赤裸的依赖令他心生异样,秦微清楚自己必须斩断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如果放任它生长甚至病变,他不确定残存的理性能不能抵挡住藤蔓滋生的速度,更不确定这一瞬间的荒唐会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往后每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都会想起这一幕。 躺在他床上做梦的小姑娘悄悄抓挠他的心,陌生的酥痒诱人成瘾。 蛀虫。(二更) 绵城的雨季一直持续到5月初。 模拟考的前两日,雨停了,天空还未放晴,团聚的黑云如重石沉沉下压,那片阴郁的灰色覆盖世界,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谢听雨逐渐习惯有秦微陪伴的清晨和徬晚,下雨天的粘腻和湿冷也不再令人讨厌,只是她依然不爱撑伞,宁可感冒也要将淋雨这件事进行到底。 秦微拿她没办法,只能一边寒着脸责备她的叛逆,一边强迫她喝下驱寒的姜茶。 上学路上,谢听雨望向阴雨密布的天空,短暂的停歇根本抵挡不住凶猛的雨势,眼看又是一场大雨在即。 “舅舅,雨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在布满水雾的车窗上作画,寥寥几笔,一张笑脸浮现。 秦微淡定的翻开手里的文件,“大约在六月。” 她听完有些绝望,默默地凑近他,“我讨厌下雨天。” 他侧头看她,“英国也经常下雨。” “所以我也讨厌英国。”她回想起在异国经历的种种,除了妈妈,大部分是不好的回忆,“地面总是湿漉漉的,跌倒很容易弄脏衣服。” “你经常跌倒吗?” “嗯。”她应着,脸色微变。 秦微调侃道:“小脑不发达?” 她难得没有出言反驳,呼吸慢慢沉下来,“我以前经常和人打架,有时候对面人多,我打不过。” 他注意到她眼底闪烁的异光,合上文件,语气温柔的说:“你在英国我管不着,但是在绵城,你不可能打不过。” “为什么?” “因为有我。” 谢听雨闻言笑了,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话里飘来一丝戏谑的笑:“我怎么记得我家舅舅好像警告过我在学校不准惹事,现在是什么意思?主动赋予我横着走的权利?” 秦微冷笑:“我不赋予,你不也横着走吗?” “话说清楚一点,我不是那种欺凌弱小的人。”她昂首挺胸,傲娇拉满,“本小姐只干除暴安良的事,俗称,正义的使者。” “你是奥特曼看多了。” “...”谢听雨惊愕地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知道奥特曼?” “你是想说我这么老怎么会知道奥特曼?”他一针见血地问。 “是。”她下意识接茬,说完立马改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舅舅作为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如此平民的动画片,你应该没看过才对。” 秦微没吱声,一瞬不瞬的的盯着她。 谢听雨被盯得头皮发麻,扬起一抹假笑,“舅舅是喜欢迪迦还是赛文?” “迪迦。” “有品位。” 秦微凝着这张僵硬的笑脸,忽然伸手在她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疼啊。” 他见她精致的眉眼皱成一团,心情好的不一般,忍不住咧唇笑了声,之后若无其事的撤回手,平视前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谢听雨揉着被掐疼的地方龇牙咧嘴的呼疼,只敢闷闷的瞪他,模拟考将近压根不敢得罪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某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临时反口不带她回英国。 * 车停在学校门口,谢听雨顶着被掐肿的右脸颊乖巧道别。 “舅舅,您走好。” 秦微阴恻恻的问:“我快死了?” “...”她压制住翻天的白眼,以微笑示人,“您好走。” 前排的小马达忍了一路,单手捂嘴乐呵呵的笑。 转身开车门时,她倏地想起什么,在书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块手工饼干,包装纸极其少女心。 “这是我和沉阿姨一起做的饼干,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秦微低眼瞥向塞进手里的东西,冷淡的“唔”了一声。 谢听雨瞄了一眼时间,嘴里大喊“要迟到了”,可是跑出去几十米远又饶了回来,迅速翻出两块饼干递给前排看戏的小马达。 “马达哥,这一份是你的。” 小马达懵怔的望着跑远的小姑娘,正为自己收到礼物而沾沾自喜时,视线扫过后视镜,后座男人的脸不是一般的黑。 “微哥,我最近正在严格控糖,饼干这种东西吃不了一点。”他很识趣的献上两块饼干,“你要是不介意,这一份也替我吃了吧。” 秦微面色稍缓,佯装淡定的回收两块饼干。 其实他也不爱吃甜食。 他只是不想给别人吃。 * 午休时间,滞留在班上的人并不多。 屋外飘着小雨,谢听雨嫌风雨声吵闹,全程戴着耳机睡觉,直到饿醒了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 她从前门离开教室,视线扫过林千禾的座位,居然是空的。 这个时间点基本都在做卷子或是看书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她越想越不对劲,楼梯间转弯时遇到林千禾的同桌,她土匪似的拦住询问,“你见到林千禾了吗?” 同桌是个胖胖的男生,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谢听雨立马警觉起来,“你见到她了?” 他轻轻点头,犹豫半晌才开口:“我看见陈奕他们把她带走了。” “带去哪里?” “好像是后门方向。” 她在心底怒骂脏话,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令人作呕的片段,几乎在听清方位的瞬间拔腿朝楼下跑。 学校后门很少有人去,那里有个很小的仓库用来存放学校杂物,据说是陈奕一伙人在校内的根据地。 她在雨中狂奔,路过的学生纷纷议论她被雨水淋湿的上衣,淡粉色内衣清晰可见。 雨中的学校静得好似一座孤城,后门附近的仓库大门敞开,冲进去的前一秒她清醒过来,在杂物堆里翻出一根残破的铁棍,手背不小心木头划伤,长长的一条血痕。 她没时间在乎伤势,闷头冲进仓库,没多久便听见女生凄惨的叫声。 是林千禾的声音。 谢听雨循声追去,最后在一间很小的房间找到她,准确来说,除她以外还有陈奕以及两个小跟班。 林千禾被陈奕压在沙发上下其手,衬衣和百褶裙凌乱不堪,她明显吓坏了,哭得梨花带雨。 旁边看戏的正方脸和寸头男一脸淡定,似乎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砰。” 一记重击狠狠砸向陈奕的背,他措不及防挨了一下,吃痛闷吼,回头见着满眼杀气的谢听雨,铁棍的尖端笔直的指向他,声音越是平静越是爆炸。 “滚开。” 正方脸和寸头男没料到有人搅局,见老大挨揍径直冲上来,谢听雨淡定的用铁棍抵住正方脸的前胸。 他瞬间不敢动了。 这女人的狠辣名声在外,若是惹急了,她真干得出伤人的事。 陈奕不情不愿的放开林千禾,慢悠悠直起身,这段时间的隐忍到达峰值,他暴躁地扯散衣扣,冷眼与之对视。 “怎么又是你?”他满眼猩红,情绪暴走,“老子忍你很久了。” 谢听雨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想惹事,我只想带她走。” 她并不想在模拟考的节骨眼上惹出事端,更何况招惹这群蛀虫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牲。 “别说是她,今天你也走不了。”玩的正起劲时被人打断,陈奕勾起几分狠劲,邪恶的眼神扫过她湿透的上衣,“送上门的女人,我一向来者不拒。” 陈奕使了个眼色,寸头男迅速跑去关门,谢听雨先一步察觉到他的动机,铁棍顺势挥向那侧,尖端不小心划开寸头的手臂,尖锐痛感席卷全身,他震惊的看着赤红鲜血渗出伤口。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惹事。” 她开口的声音都在抖,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不管是人数还是力量她都不占优势。 陈奕见她动真格的,不敢再轻举妄动,正方脸和寸头男也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林千禾很快从极度恐惧中缓过神,她起身整理好衣服,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谢听雨。 “千禾。” 陈奕微笑着唤她,阴森的腔调宛如阎王索命。 “我们下次继续,毕竟,她不可能每次都在。” —— 听见有宝宝要看双更,喵只有一个字,安排。 呜呜……女孩子就是最好的!温柔又善良,为听雨宝宝呐喊! 小怪兽。 凭借一腔虎胆,谢听雨救下险些遭人凌辱的林千禾,也彻底和陈奕撕破脸皮。 未得逞的陈奕越想越气,一个空降的转校生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好事。 气昏头的他竟指示受伤的寸头男跑去报告老师,赌的就是谢听雨的背景没有传说的那么硬。 好巧不巧,仓库及周边的监控器全都坏了,提供消息给谢听雨的胖男生又当场反水,谢听雨当时跑得太急误把带血的铁棍带回教室,人证物证兼在。 为了保住林千禾的名誉,她拒绝说明动手原因,更制止林千禾道出真相。 她清楚这帮上流学校的学生骨子里有多冷漠,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而替你鸣不平,他们只会在事实的基础上各种添油加醋,编造一些让人不堪入耳的谣言。 听雨问过林千禾,为什么会跟陈奕走? 林千禾说,因为陈奕抢了她的项链,那是去世奶奶留给她的遗物,她追着他一路到后门,意识到不对劲想逃,被突然出现的寸头男捂住嘴强行带进仓库。 也就是说,这帮畜生从一开始便做好万全准备,笃定林千禾一人力量有限,即便东窗事发,他也能利用权力和金钱全身而退。 * 校长室内,两帮人马对立而坐。 左侧是嚣张至极的陈奕和寸头男,右侧是还未脱离恐惧的林千禾。 谢听雨始终一言不发,她知道眼下的形势对自己很不利,但她不在乎被学校记处分,她只担心这件事被秦微知道,有借口不带她回英国。 模拟考后便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她想和妈妈一起度过。 天空是黯淡的深灰色,正如此刻忐忑不安的心,她双眼无神地盯着被雨雾模糊的落地窗,直到校长室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逼近,径直停在她身前。 她缓慢抬头,西装革履的男人映照在涣散的瞳孔里,他似乎刚从正式的场合下来,换了一身炭灰色西服,介于暗黑与纯白之间的色泽很衬他的气质,领带是同色系,十字架的领带夹很眼熟。 谢听雨微微怔住,是她送的。 秦微的视线扫过她半湿的衬衣,脸色微沉,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没有情绪的声音暗藏狠戾。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作为谢听雨的家人,我坚信她不会无故伤人,更不接受一面之词的指控,我的律师会全权接手此事,请贵校配合调查。” 女校长知晓他的身份,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全程笑脸,立马附和道:“学校保证会彻查此事,绝对不让任何一位同学蒙冤。” 说到彻查,陈奕瞬间慌乱,如果真有专业人员介入深究,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万一被找到破绽,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缓慢游走的秒针在每个人的心底撩起层层波澜。 电话振动声响起,陈奕拿出来一看,脸色大变,立马跑去屋外接电话。 等到他再次出现,灰头土脸的少年像是吃了败仗的逃兵,漫散在血肉里的傲慢自大不复存在。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微和谢听雨,虽心有不甘,但迫于权力阶级的压迫不得不低头,耳边不断回响爸爸的嘶吼:“没用的蠢货,成天就知道给我惹麻烦,副市长的人你也敢惹,你要想死也别拉上我,我就当没生过你。” 寸头男也是察言观色的主,见老大脸色不对,话锋一转:“校长,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谢同学应该是无意弄伤我,而且伤口不深,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伤影响同学感情。” 校长长舒一口气,毕竟事情闹大对谁也不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结局。 “同学之间有点小矛盾很正常,没有必要上纲上线。临近高考,老师还是希望你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考取一个满意的成绩。” 校长说完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侧头望向秦微,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秦微低头看谢听雨,她轻轻点头,她也不想让事情发酵,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林千禾,她只想平静地度过余下的校园时光。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几人陆续离开校长室,走在前面的谢听雨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到陈奕跟前,声线平稳得令人生寒。 “管好你的嘴,如果让我听到任何有关林千禾的谣言,我发誓,我一定会把那根沾血的铁棍插进你的身体。” 陈奕并不在意她的恐吓,他只是忌惮她的背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在享受权利带来的优待时,也不知不觉成为权力的奴隶。 隐忍只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她们会落在自己手里。 * 下午的课,谢听雨和林千禾同时缺席。 林千禾因身体不适请假,谢听雨则被秦微带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自上车起便摆出一张宛如世界末日的苦瓜脸,脱了鞋的双脚踩上座椅,蜷缩在西装外套里佯装小蘑菇。 车子停在路边,小马达跑了一趟药店买来处理伤口的医用品,很识趣地站在车外抽烟。 秦微拿出消毒碘酒和棉球,淡声道:“手给我。”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背的伤,伤口不算太深,血迹已经凝固。 见她半天没动静,他偏头用眼神询问,谢听雨思索两秒,乖乖递过去受伤的手。 其实在校长室见她的第一眼他便注意到那条惹眼的伤痕,既不满她的鲁莽和冲动,又衍生出一丝心疼,那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不该出现在一个17岁的小姑娘身上。 “嘶...” 她皱眉看向别处,消毒液成功唤醒麻痹的痛感。 秦微放轻动作,表情严肃,“现在知道疼了?” “有斗争的地方就有流血,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听完笑了,“我也是小看你了,拎着一根铁棍就敢模仿奥特曼打小怪兽。” “那不然怎么办?”谢听雨想起在仓库里见到的那一幕,拳头用力握紧,“眼睁睁地看着纯洁少女遭坏人凌辱?” 秦微之前不知内情,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凝重,他蹙眉细想,低声问:“刚才在校长室时你为什么不说?” “仓库的监控坏了,即便我说了,那两个畜生也不会认,任何真相都建立在充足的证据上,如果我没把握一举扳倒他,只会给他反咬一口的机会。更何况这件事传出去受伤最大的不是施暴者而是受害者,你不懂一句黄谣从无数张嘴里嚼过,最终版本能有多恶心人。” 秦微还是不理解,“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救下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咧唇一笑,眼神无比坚定,“我觉得值得。” 他看清她眼底氤氲的水汽,不免有些动容,淋过雨的人会不自觉地想替他人撑伞,不敢想象她曾经经历过的肮脏。 秦微叹了一口气,倏然伸手朝她靠近,掌心轻轻落在她头顶,安抚哭闹小孩的温柔。 “以后做任何决定前必须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放在首位。”他声音一顿,低低地说:“不要再受伤了。” 谢听雨原本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猝不及防被他的柔情收买,懵怔地盯着他的脸,不知是不是脑子短路,冷不丁冒出一句,“乍一看,你挺帅的。” “...” 秦微无言地撤回手,刚那点暧昧的小悸动荡然无存,“什么叫乍一看?” 她微微红脸,小声解释:“之前我没仔细看,默认你长得像个变态。” 男人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孩计较。 她讨好似的凑近,“舅舅。” “嗯。” 沉闷的鼻音在喷火。 “你生气了?” 秦微斜他一眼,没吱声。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她嘴角上扬,笑成一朵花,“你长得不像变态,像奥特曼。” 男人气笑了,颜值是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怎么到她嘴里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 “闭嘴。”他板着脸警告。 听雨乖乖退回原处,缩成一团装睡,耳边倏然飘来一声模糊又暧昧的低吟。 “小怪兽。” —— 小怪兽你就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吧。 微哥:说清楚,是哪种骑? 这本的肉会晚一点点,喵想把感情的羁绊感拉到最满,宝宝们耐心等等。 看完记得投珠,啾咪! 高考的宝子加油! 蠢蠢欲动。 秦微送谢听雨回家后便匆匆出门,晚上有个商会很重要,他应酬了一整晚,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 客厅灯光黯淡,隐约瞧见一个人影,沉莫秋坐在沙发上等儿子回家。 “妈。” 听见唤声,正在冥想的女人缓缓回头,见着一脸疲惫的儿子不免有些心疼,“回来了。” 秦微脱下外套,扯散领带,不管在外有多风光,只要到了妈妈跟前,永远都是需要温暖的孩子。 “您怎么还没休息?” “看你没回家,有些担心。” “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他站在沙发后方,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肩膀,故作不经意地问:“听雨呢?” “她一直待在房间,晚餐也没吃两口。”沉莫秋难掩担忧之色,“微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 “我已经解决好了,您放心。” 沉莫秋回想起吃饭时听雨魂不舍守的样子,忍不住叮嘱两句:“她一个小姑娘漂洋过海回来不容易,妈妈病重自顾不暇,爸爸又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她可以依靠的人太少了,你作为舅舅平时要多关心她,她有什么要求你也要尽量满足。” “我知道。”他乖顺地应。 秦微眼中的妈妈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完美母亲,单说把情敌的孩子当成自家人看待,就连他也不敢保证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有没有如此广阔的胸怀。 她转头问他:“你肚子饿不饿?” “有点,晚上没吃什么。” “张婶今天包了她最拿手的虾仁馄饨,我让她给你煮一碗。” “好。” * 张婶煮得香油小馄饨秦微从小吃到大,吃的不是味道,是满满的童年回忆。 沉莫秋坐在秦微的对面,一脸惋惜地同他聊起他的表姐,也就是谢听雨的现任继母,“傅滢小时候没这么叛逆,性子乖巧,成绩也好,当时还考上国内排名第一的政法大学。只是后来,她忽然之间爱上雕刻艺术,和家里大吵一架,非要出国深造,你姨妈气得差点脑溢血,可还是抵挡不住她追求梦想的脚步。” 秦微下意识为表姐说话:“如果没有那时的一意孤行,也没有她现在的成就。” “她在艺术圈明明待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很了解那些所谓的艺术家有多虚伪,可是她就是莫名其妙着了谢复兴的道,我听你姨妈说,其实早在宋宁生病之前,他们就已经勾搭上了,那个谢复兴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把年纪糟蹋小姑娘,让她知三当三,也就你表姐鬼迷心窍才会嫁给这种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呼吸停滞半秒,自嘲地笑了一声,“鬼迷心窍的人又何止她一个。” 秦微听得懂画外音,但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说:“这是她选择的人生,我们作为家人即使不能理解也要尊重。” “不能因为是家人而选择蒙蔽自己的良心。”沉莫秋神情严肃地摇摇头,“这件事的确是傅滢做错了,我们家对宋宁和听雨有亏欠。” 秦微一针见血地问:“如果这么说,那么把听雨寄放在我们家的宋阿姨对您是否也有亏欠?” 沉莫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释然的微笑:“我相信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宋宁不会把听雨托付给我们。我读过她写的书,她的文字浪漫且有力,证明她是一个有思想和气节的女人,干不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所以,错不在她。” 他听完沉默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日在书房外听到的争吵,字里行间全是一个女人对爱情和婚姻的失望。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因此迁怒丈夫的白月光及其孩子,始终理性看待这场爱恨纠葛的本质。 错并不是远在海外的宋宁,而是踩着联姻的踏板和一个女人对爱情的憧憬往上爬的秦沐阳。 秦微放下汤勺,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这次模拟考结束,我打算带听雨回一趟英国,她一直很牵挂她的妈妈。” “也好。”沉莫秋表示理解和赞同,“宋宁的病情时好时坏,说不准能不能坚持到她高考结束,提前见一面也好,双方都安心。”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你还是要询问你爸的意见,如果他不同意,你也不要硬来。” 秦微眸光淡了些,眼前全是她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画面,他沉声道:“我答应她了,不能食言。” 沉莫秋稍显诧异,秦微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顺从的姿态,他甚至没有过叛逆期,冷静的不像一个拥有正常七情六欲的男人。 其实他和年轻时的秦沐阳很像,意气风发也盖不住勃勃野心,但他为人处世的手段更毒辣,他像是丈夫精心培养的一把利刃,处理自己不便出面的繁琐杂事。 “我让张婶炖了莲子羹,你上楼时给听雨送过去。” 秦微忍不住吐槽:“我现在越来越像个保姆。” “胡说。”沉莫秋笑言:“你是舅舅。” 他认命地摇摇头,接过张婶递来的莲子羹,拖着疲倦的身体上楼送货。 * 雨滴轻轻敲打着落地窗,有节奏的“嘀嗒”声犹如催眠曲,释放无数瞌睡虫攻击趴在床上写信的谢听雨。 她双眼一闭一睁,头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步入周公设下的陷阱。 “滋滋。” 手机奏响,她强行眯起眼,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再三,她接通了电话。 “喂。” 那头静默两秒,传出一个怯弱的女声,“请问...你是谢听雨吗?” 声音听着耳熟,她迅速对上号:“林千禾?” “是我。”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你忘了,我是班长。” “哦。”她翻个身瘫在床上摆大字,哈欠连天,“你找我有事吗?” “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谢听雨有些懵,“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她说不下,也不敢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惊恐和羞耻交织的绝望如无边的黑水把她吞没,“所以我想认真向你表达我的感谢,你知道我家是做水果批发的,别的不多,水果管够,你爱吃芒果吗?” 她随口道:“我喜欢荔枝。” “好。”林千禾重重点头,隔着电流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我明天给你带荔枝。” 听雨被她的情绪感染,破天荒地没有开口拒绝,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陈奕那群人渣极有可能到处散播你的谣言。” “清者自清。”林千禾轻声道:“我不在乎外人对我的看法,只要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听雨欣慰地勾唇一笑:“很好,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林千禾也跟着笑,两人同时安静下来,即使没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轻微社恐的林千禾因为优异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贵族学校的特招生,她清楚自己与那些天之骄子的差距,所以对待男生们真诚或是不怀好意的示好总是视而不见,一心只读圣贤书。 谢听雨刚转来这间学校时,林千禾以为她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富家女一样,可她没想到听雨会暴打上前调戏的渣男,几次三番替自己解围,今天更是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这份恩情林千禾铭记在心,她一定会好好报答。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听雨笑了,“你先说。” “后天是模拟考,我有信心依然考第一名。”林千禾鼓起勇气问:“我们可以提前当朋友吗?” 听雨傲娇挑眉:“你以为我什么人都会聊天?” “啊?”林千禾没听懂。 “咳,我的意思是...”她也是第一次拥有真正的朋友,既期待又紧张,“行吧。” 林千禾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轻轻地说:“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谢听雨兴奋地在床上翻滚,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 『妈妈,我有朋友了。』 还没来得及描述感想,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 秦微推门进入房间,莲子羹放在书桌上,见她趴在床上写字,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十封信还没写完?” 听雨比了个手势,“还差两封。” “写完赶紧睡。” “知道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廊的壁灯散着暗黄色的暖光,身后飘来细碎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少女的呼唤。 “——舅舅。” 秦微闻声回头,人还没看清,就见身着吊带睡裙的小姑娘疯跑过来,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细白的双禁用力圈住他的腰,侧头贴近他的胸口,抱得好紧好紧。 他感受到狂乱的心跳在加速,试图用严厉掩内心的慌乱。 “谢听雨!” “你不要装凶,我知道你不是冷漠的人。” 她平静地拆穿他的伪装,其实有些话早在车上时她就想说,无奈她的嘴太硬,太矫情的话难以说出口,也许是拥有友情的喜悦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她觉得勇敢一次并不丢人。 “虽然你是假舅舅,但你也是除妈妈以外第一个给我撑腰的人,你知不知道你和校长说我们是家人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男人没接话,静静感受她说话时微颤的身体,没有推开,也没有回抱。 “小怪兽出没的地方,奥特曼永远不会缺席。”她昂头看他,脸颊泛起红潮,“所以,我需要的时候舅舅也会一直在,对吗?” 秦微紧抿下唇,他承认自己慌了,慌到不敢直视她期许的目光。 这份责任太重,即便他担得起,他也无法保证这份伪装的亲情将来会不会变质。 小姑娘眸光灼热,忐忑地等待他的答案。 他一直避开视线,半晌,别扭的“唔”了一声。 她抑制不住地大笑,两人的身体依然紧密贴合在一起。 秦微被勒得快要无法呼吸,低咳提醒,“还不松手?” 她愣住,慢慢松开手,想到自己投怀送抱的举动,有些尴尬地摸摸长发。 “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 听雨能从他佯装的严厉里听出温情和关心,两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朝后退去,直到退到房间门口,她笑着向他招手。 “舅舅,晚安。” 关门声紧随其后,幽静的走道只剩下他一个人。 秦微返回自己的房间,仰靠在沙发上,顺手摸了一根烟点燃。 他的烟瘾不大。 有些瘾却在发酵,蠢蠢欲动。 —— 微哥,你今晚不会失眠吧?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婆抱我了,她肯定喜欢我,哈哈哈~ 这本书应该会长一点,喵子慢慢写,你们慢慢看,期待微哥的N次哭唧唧,哈哈哈~ 酸气。(一更) 模拟考成绩出来的当天,天空飘起小雨,雨势不大,似化作水的蒲公英洋洋洒洒滋润大地。 小马达在学校附近发现一家推车卖的糖炒栗子,车刚停稳便马不停地奔向小摊。 车后座的秦微慢慢翻阅手里的文件,时不时瞥两眼腕表,这个点该放学了。 “叩叩。” 有人敲响车窗。 车窗随即降下,车外是一脸雀跃的谢听雨,还有同她手挽手的小女生,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斯文安静。 听雨喜滋滋地向他介绍:“舅舅,这是我新交的朋友。” “您好,我是林千禾。”女生恭恭敬敬地问好。 男人微微颔首,第一次当长辈的他还不擅长和“晚辈”相处,正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车窗外的两个小姑娘说起悄悄话。 “你舅舅长得好帅。” 秦微下意识坐直身体,嘴角的笑差点压不住。 “浓眉大眼的混血帅哥我早就看腻了,他这种只能算一般。”谢听雨言辞犀利,字字灼心,“英国帅哥遍地都是,只是好多都是姐妹。” 千禾“扑哧”一声笑,“腐都”名声在外,她早有耳闻,极有礼貌的替秦微挽尊,“但我更愿意欣赏中式美男的清冷禁欲,有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 听雨捂着嘴嚼耳语,“你别夸了,再夸我舅舅尾巴要翘上天了。” 千禾羞涩抿唇,“我只是实话实说。” 两人当着男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开启闺蜜私语模式,聊得正起劲时,跑去买炒糖栗子的小马达回来了。 “小听雨,你怎么没说带了朋友,我只买了两份。” 最近他和听雨混得特别熟,称呼也从毕恭毕敬的“谢小姐”改成略带亲昵的“小听雨”。 小马达平时多是休闲装,跟在秦微身边久了,慢慢也习惯穿正装,经典的黑色西服搭配他体型匀称的高挑身材,气质瞬间拔高几个档次。 听雨眼前一亮,毫不吝啬给予好评,“马达哥,你今天这身衣服....超帅。” “嘿嘿,还行吧。”孤儿院出身的小马达自从攀上高枝后生活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是饱一顿饿一顿,现在生猛海鲜随便造,衣服也穿上高档定制款,“微哥非要给我整一套,不过这衣服是真的贵,搞得我现在小心翼翼地生怕弄脏。” 听雨仗义地竖起大拇指,“特别适合你,帅呆了。” 小马达被夸得不好意思,视线扫过小个子的林千禾,他想了想,把原本给自己买的那份糖炒栗子塞进她怀里。 “考试结束后要多吃甜食犒劳一下自己。” 小马达并不是第一眼帅哥,但他胜在年轻有朝气,眼神纯净的如同未被社会污染的男大学生,但能在短时间内被秦微重用,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双商必须在线。 林千禾怀抱着热乎乎的纸袋,稍显诧异地昂头看他。 细碎的雨丝落在他的身后,他露齿笑得几分傻,眼底仿佛藏着星辰大海,铺满灿烂的光晕。 她低头红了脸,“谢谢你。” 听雨一把勾住千禾的肩膀,乐呵呵地介绍:“她是我的朋友,林千禾,这次依然是年级第一。” 小马达闻言露出欣赏的眼神,“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学习好的孩子,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肯定是付出多于常人无数倍的努力才能拿到这个好成绩。” 千禾被夸得脸更红了,用力收紧怀里的纸袋。 雨水不该是冰凉刺骨的吗? 为什么落在身上,滚烫如火烧。 * 林千禾知道谢听雨爱吃荔枝,所以每天都会带新鲜的荔枝给她。 回去的路上,听雨剥出雪白果肉投喂给秦微,男人板着脸本想装一下,谁知听雨见他不领情,立马转向前排开车的小马达。 小马达哪敢吃啊,只能硬着头皮找借口,“啊,那个,最近戒糖,不吃甜的。” 听雨细声嘀咕:“那你还买糖炒栗子?” 小马达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选择装死。 空气静默片刻。 秦微倏然开口:“考试成绩怎么样?” “年级第四。” 他低声道:“可以更好。” 听雨歪头看他,不免有些好奇:“舅舅读书时学习好吗?” “第一。” “一直都是第一?” “嗯。”他傲娇反问:“考第一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天外有天,学霸上面还有天才。 秦微见她不说话了,晃了晃手里的纸袋,“想吃吗?” “你给我剥?” “不然呢?” 听雨咧唇一笑,“吃。” 刚开始十分和谐,男人慢条斯理地剥,她伸长脖子坐等投喂。 后来栗子剥到一半,他猛地停下动作,脸色一秒阴沉,剥到一半的板栗扔进纸袋塞进她怀里。 她一脸茫然,“怎么了?” “手疼。”他淡定地目视前方,再优雅的姿态也盖不住溢出来的酸气,“你去找浓眉大眼的混血帅哥给你剥。” 听雨嗅着香甜的果仁香,只觉得他莫名其妙,秦微被超长反射弧正中眉心,越想越烦闷。 只有开车的小马达拼命抿嘴,憋笑憋得肩头狂抖。 ——微哥。 ——你暴露得太明显了。 责任。(二更) 车子没有依照原有线路返回秦宅,而是径直开进市政府,停稳后,小马达很快离开车厢。 听雨环顾四周,疑惑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秦微解释道:“我今天已经和你们老师请了假,后天出发去英国,在此之前,我必须当面告知我爸这件事。” 这段时间秦爸到处出差没有回家,秦微不想在电话里谈及此事,他收到消息秦爸他下午刚刚返回绵城,现在正在办公室里休息。 听雨面露忐忑:“万一秦伯伯不同意怎么办?” 男人沉静地说:“这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你不用操心。” 听雨不愿把所有问题全都推给他,她也很想分担一部分,“我...我和你一起上去。” “你在车里等我,不准乱跑。” “舅舅...” “我说过,带你出境的前提是你必须听话。” 听雨没再坚持,乖乖点头。 她抚开车窗玻璃上的水雾,呆望着撑伞离开的男人。 前车灯的刺眼的光芒打在他的背后,他明明背着光,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光明。 听雨心想,奥特曼应该很累吧? 精心照顾她这只叛逆的小怪兽,还是及时出现替她处理各种问题。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舅舅。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过去的听雨被嘈杂的雨声吵醒,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时间。 半个小时过去了。 秦微还没回来,小马达也不见踪影。 听雨四处张望,坐立不安,担心秦伯伯会迁怒于秦微,更不愿他因为自己承受过大的压力,思索再三后,她决定亲自向秦伯伯表达内心的诉求,哪怕是低声下气的求他,她也要勇敢面对。 天色已经暗下来,市政府办公的人员基本走空,听雨似一只无头苍蝇胡乱找寻方向,幸运的是半路遇到一位公务员替她智路。 听雨跟随指引一路上到四楼,最里面的那间便是副市长办公室。 她发现门没关严,正要推门入内,里面倏然传来秦微的声音,嗓音压得很沉,但能清楚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意。 “您不觉得您阻拦听雨回英国见她妈妈的理由很可笑吗?”秦微在父亲面前一直都是乖顺的形象,别说发火,他甚至从来没有忤逆过秦爸说的话,“高考再重要能比亲人还要重要?不管是您的意思还是宋阿姨的意思,我认为你们对听雨没有基本的尊重,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她是个自我意识很强且心思极其敏感的孩子,她只是想见一面病重的妈妈,想当面和妈妈说说话,这有错吗?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诉求都要被驳回?我无法理解。” 秦爸被他有理有据的质问怼得愣了几秒,眼前的儿子陌生得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至少在他的记忆里,秦微即使不认可他的话,也会默默完成他交代的事。 他很少情绪失控。 可是今天,他明显是动气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在高考之前,听雨只能待在绵城,哪里都不能去。”秦沐阳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轻轻摩擦镜片,气息无比平稳,但开口的每个字直戳人心,“秦微,你这个假舅舅,当得太入戏了。” 秦微闻言笑了,眼前迅速闪过被爱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妈妈。她大方接受丈夫前任的孩子,用自己的爱温暖听雨缺失的亲情。 可是谁又知道那些孤寂的夜晚,她是如何在眼泪中度过漫漫长夜。 “爸,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更入戏?是谁至今没有从戏里走出来?” 秦沐阳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眼,锐利深沉的目光自带压迫感,权利就是具象化的武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为妈妈感到不值,她为您付出这么多,最后得到什么?”其实很多事秦微都看在眼里,他不说,并不代表赞同秦爸的所作所为,“因为初恋的一句请求,您堂而皇之地把她的女儿接到家里,你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吗?你哪怕对她有一丝丝的尊重,你都不会在明知她会伤心的前提下做出这个决定。” 秦沐阳心虚地反驳:“关于这件事,你妈是同意的。” “那是因为她深爱着您,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疼。” 男人深吸一口气,无言以对。 “还有听雨。”秦微缓了缓,继续说:“她被逼着住进妈妈前任的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她的处境会有多难堪?” 秦沐阳狡辩道:“她现在年纪还小,她根本不懂...” “她懂。”秦微倏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这个年纪不该懂的事她全都懂,为什么?因为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病倒了,她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她只能用很多的刺把自己保护起来,她叛逆,她不听话,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伪装得很强大,别人才不会轻易欺负自己。” 秦沐阳怔住,这是第一次听见寡言的儿子说这么多话。 秦微轻轻合上眼,脑子里全是她模糊的泪眼,即使在哭也倔强地不愿露怯。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会带听雨去英国。”他语气平静地说:“你们不关心她我关心,你们不管她我管,假舅舅又如何,这份责任是你和表姐强加给我的,我接受了,我就不会轻易丢掉。” “秦微。”秦沐阳难掩震惊,“你疯了。” “也许吧。” 他释然地扯唇一笑,“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味地顺从不是尊重,而是自我意识的毁灭。” * 秦微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外是抽泣着掉眼泪的小姑娘。 他淡定地关上门,轻轻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走。 谢听雨哭得根本停不下来,湿润的泪水很快模糊视野,男人坚定的背影宛如一座结实伟岸的高山住进她的心里。 她早已忘却爸爸的背影是什么样。 但是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幕,记住这个带领她逃离黑暗星球的超级奥特曼。 —— 听雨宝宝还没沦陷吗? 喵沦陷了,微哥真的很好很好。 还是很感谢每一个投珠留言的宝,喵一定会认真写完这本书! 掌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楼,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寒意直冲头皮,听雨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秦微闻声停下,回头看着泪如雨下的小姑娘。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知道心头积压的委屈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眼眶深红湿亮,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滑到后背轻拍两下,听雨似接收到某种信号,下意识靠近他,额头重重抵着他的胸口,温暖的庇护所释放巨大能量,灌满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卸下防备,放肆大哭。 他接纳所有,安静守护。 雨又下大了,绵密的雨点自带攻击力,敲打在肌肤上,丝丝麻麻的痛感。 “别哭了。”他低声道:“哭多了会变难看。” “哪里难看了?”听雨泪眼蒙眬的瞪他,浓重的鼻音听着像撒娇,“你懂什么叫美人落泪,什么叫梨花带雨吗?” 秦微垂眼看她,唇边勾着作恶的笑,“梨花带雨还带鼻涕?” 听雨一秒愣住,慌张地擦拭鼻子下方,意识到自己被耍,抬手就是一拳抡过去,他半空截住,用了点蛮力将拳头对准她的头,狠狠敲下去。 “疼。” 秦微放开她,她捂着额头小口吸气。 转身时,有人很轻的拽了下他的衣摆,他回头见她脸颊发烫,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怎么了?” “我爸爸小时候没牵过我。” 他微怔,人在无语时真的会笑,“我有那么老吗?” 听雨抬头看他,清澈水润的瞳孔里映满期许的微光。 她第一次觉得被雨淋湿的男人这么性感,介于病娇与变态之间的鬼魅,梳的一丝不苟的黑发在风中凌乱,晶莹的珠沿着精致的下颌线滴落在持续滚动的喉结上,仿佛触发某种机关,诱得人挪不开视线。 小姑娘明晃晃的注视似一团在夜空燃烧的火球,秦微被盯得有些慌,鬼使神差的朝她伸出手。 听雨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手朝着他的方向延伸,握紧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也在同一时间归于平静。 秦微牵着她走向露天停车场,柔软与滚烫的轻盈碰撞,雨水也浇不灭手心的炙热。 * 晚上8点,两人终于到家,家中空无一人。 听雨跟在秦微身后走进空荡荡的客厅,四处看了一圈,返回原处问秦微:“沉阿姨不在家吗?” 秦微本想给秦妈打电话,恍惚间想起她下午给自己发了信息。 “她和朋友去五台山静养一段时间,张婶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所以,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 他没察觉到小姑娘话里有话,正要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回头便见她双臂抱胸,一级防备姿态。 “你在想什么?”秦微无语至极,他承认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但也不是乘人之危的禽兽,“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听雨连连摆手,嘴上在否认,身体很诚实地往后退,“我怎么可能那么想呢,我家舅舅可是君子中的君子,我一点也不担心,真的,真的不担心。” 秦微懒得和她斗嘴,不想被气得七窍流血,他耐着性子说:“你先上楼洗澡。” 听雨惊得瞪大眼,“啊?” “啊什么?” “洗澡...”她默默又往后面退了一步,小声问:“洗澡之后,要、要干嘛?” 秦微闭眼深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谢、听、雨。” “洗澡去了,拜拜。” 她见势不妙立马开溜,万一真惹毛了他,他眼镜一摘,变得不是奥特曼而是衣冠禽兽,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 半小时后,谢听雨穿着嫩绿色的睡衣从二楼飘下来,秦微点的外卖刚好到了。 她走到男人身后,探头看向餐桌,“晚上吃什么?” 秦微敲敲桌子,“自己看。” 瞧见番茄肉酱意面,听雨眼前一亮,拿起叉子卷起一小撮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一番,得出结论,“一般,没我做得一半好吃。” 秦微对此不可置否,光看卖相就没有她做得精致好看,想来味道也是天差地别。 他今晚原本没打算喝酒,但吃着吃着莫名来了一丝酒性,起身跑去酒柜挑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上一杯。 听雨也有一段时间没喝酒,见他喝得欢,心底的酒虫被勾了出来。 “舅舅,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她一开口他便知晓她的心思,上次喝醉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他不可能再给她复刻的机会。 见男人态度坚决,听雨郁闷的猛戳沙拉里的鹰嘴豆,结果一个用力过猛,鹰嘴豆凌空起飞笔直射向秦微,好在男人反应及时侧身躲过,鹰嘴豆弹射在地上,滚了好几米远。 惹祸的小姑娘不敢看他的脸色有多难看,飞奔过去收拾不听话的豆子,回到餐桌时,刚倒上的酒杯空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趁她上楼洗澡的空隙,他也回房冲了个澡,身上散着很浅的西柚香气,淡淡果香窜进鼻间,诱得人直流口水。 听雨跟小狗似的围着他嗅了嗅,“舅舅,你身上好香啊,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秦微散漫的瞥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急,眸底被一抹微醺的暗红遮盖。 酒后的他少了一丝清醒时的冷静,多了几分缥缈的漫不经心。 “吃完赶紧回房睡觉。” 听雨两手托着下巴,缓慢摇头,“现在时间还早。” “你不是怕我兽性大发吗?”秦微哑声问:“还敢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她略带心虚地狡辩,“我那是开玩笑的。” 男人冷哼,“听着像是真的。” 听雨沉默片刻,轻轻地问:“舅舅很在意我对你的看法吗?” 秦微愣住,身子微微后仰,他摘下眼镜用力扔向餐桌,半湿的黑发遮盖眼睛,他承认自己的心乱了,正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位偏离。 任何的人和事只有百分百的掌控才能令他安心。 可是,他掌控不了她,甚至正在被她掌控。 “我为什么要在意你一个小孩的看法?”他在跟自己生气,窜出一股道不明的无名火,“等到你高考结束,我的任务完成,也许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听雨并没有被他的冷言冷语吓退,她慢慢起身,秦微以为她要上楼,可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身来到他的身后,弯着腰从后面抱住他。 细白的双臂交缠在胸口,温热鼻息浅浅蹭过脖颈,像是被小猫舔了一口。 他呼吸猛颤,全身僵硬。 “谢听雨。” “你撒谎。”她在他耳边低低开口:“舅舅,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不擅长撒谎的人?” 他可以一眼看穿她的脆弱和佯装的坚强,她又何尝不能触碰到他心底的缺口。 “你总是装得很凶很冷漠,但其实你的内心比谁都要柔软,你比谁都需要温暖和爱。” 秦微轻笑,嗓音有些哑,“你很了解我吗?” 她低低地说:“我想了解你。” 他没吱声,胸口如遭电击,锤得他头晕脑热。 酒劲上来了,脑子也在飘,理智约等于无。 “你说过你从不骗人,所以你在秦伯伯面前说的那些话必须兑现,你要在乎我,你也要管我,因为我是你不会轻易丢掉的责任。” 略带矫情的说得她耳根发烫,羞涩地慢慢撤回手,太过慌乱导致舌头打结,“晚、晚安。” 她转身想要逃,手腕被人死死抓住,顺着惯性往后连退两步。 “啊——” 秦微阴沉着脸勾住她的腰抱上餐桌,强势站在两腿之间。 她伸手想挣脱,不小心触碰到头顶的吊灯,暖黄色的光晕顺着律动左右摇晃,人影虚实交错。 他笼罩全部的光源,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听见沉闷的喘息不断加重。 “舅舅...” 她两手握紧拳头,心跳都要蹦出来了。 秦微现在很清醒,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变成真正的禽兽。 他两手撑着桌边,弯腰凑近她的脸,呼吸之间,浓郁的酒香疯狂发酵。 “开心吗?” 她还在发懵,“什么?” 秦微勾唇一笑,笑里藏着丝丝邪气。 “你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 喵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听雨知不知道微哥对她的心思? 咳,下章先上个摩托车。 停在这里的喵有罪,明天请假出去玩是罪上加罪,但你们这么爱我肯定会宠我的,嘿嘿嘿~ 后天见! 野兽与猎物。 头顶晃荡的吊灯逐渐归于平静,两颗炽热的心在紧密相贴的身体里疯狂跳动。 秦微瞳孔涣散,飘忽的红光似入了蛊,直勾勾地盯着她惊惶失措的脸。 她在害怕,可她没有抗拒,五指死死拽住他的衣摆,发白的指尖在颤抖。 他垂眼凝视片刻,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温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件珍爱之物,干燥的指腹滑过下唇,柔软的,细腻的,轻易摧垮他内心所剩无几的自制力。 秦微喉头滚了一下,低头压近,听雨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她以为他会亲吻,没想到吻的落点偏离,温软的触感宛如沾了水的棉花糖,紧紧包裹耳珠上那颗小小的黑痣。 “我是不是说过要和男人保持距离?” 他痴迷于独属于她的身体印记,齿间小力啃咬,舌尖跟着重重舔过,她浑身一颤,耳朵连着脸颊被大片潮红浸染。 “可是你...” “我不是男人吗?” 粗沉的呼吸同风雨交融,醉人的酒香弥散在空气里。 听雨抿紧嘴唇,抓住衣服的手也失了力,她能清晰感受到潮湿的热气蔓延至脖颈,绽放一朵朵烫红的花束。 那个吻极具侵略性,在肌肤上肆意游走,最后停留在锁骨处,他用力啃咬,微微刺痛感直击头皮,紧接着衣扣被人解开。 一颗,两颗,左侧衣领顺势滑落,裸露的香肩白皙圆润,挂着细细的白色肩带。 他看得一阵眼热,沉喘两秒,唇瓣粘着肩头细碎的亲吻,按在桌沿的手慢慢地滑进衣服里,掐住纤细的腰肢,五指不断收力,占有欲疯狂往外溢。 听雨自始至终紧闭双眼。 她之前没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经历男女之间的亲密事。 比起害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在短暂惶恐过后冷静下来,衍生出一丝怪异的情感。 如果用这个交换,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不用担心他丢下自己,不再害怕避风港突然消失。 妈妈病重的这几年,听雨实在太孤单了。 父爱的缺失和母爱的缺席,让她对偏爱的需求达到近乎变态的程度。 她需要秦微留在她的身边,哪怕牺牲自己,至少她的心不再是空的,至少她不会因为没人撑腰而失去对抗世界的底气。 想到这里,听雨说服自己放松下来,撤离所有反抗的屏障。 后背的纽扣解散,失去束缚的双乳跳出禁锢,她很轻地颤了一下。 秦微低眼瞥过软白的乳肉,眸底的暗光在情欲里发酵,大手绕在胸前,温柔地抓住一只青涩小白兔。 软软嫩嫩,不大不小,刚好一握。 “唔...” 她闷出细细地哼声,掺杂着对未知的恐惧。 “听雨。”他肆意享受她的美好,亲吻她的耳朵,阴险的大灰狼在向猎物炫耀,“这是舅舅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听雨很想骂他道貌岸然,不枉费这张斯文变态的脸。 他沉浸在短暂拥有的充实感里抽不开身,揉胸的动作从轻柔到粗暴,弓着腰深埋进她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咬住乳尖。 “啊.....嗯唔...” 异样的刺痛感很快被一抹湿润的燥热覆盖,胸口仿佛着了火,她满脑子都是舌面重重舔舐的湿热感。 在情事上,秦微耐心极少,更非重欲之人,纯粹的解决生理需求,不掺杂任何多余情感。 可是他现在很享受和她慢慢调情的过程,明知不该为而为之,大概是疯了的前兆。 唇瓣沿着胸前一点一点往下亲吻,每一寸细腻的肌肤上都要留下他的印记。 睡衣的最后一颗纽扣摇摇欲坠,欲解开时,他清晰感受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也就是这一刻,秦微醒了一点神,强行收回不敢释放的贪婪。 他缓慢抬头,听雨也睁开眼,失魂的双瞳没有泪意和恐惧,浮起一丝欣然接受的平静。 秦微设想过她的反应,用力推开他,狠狠扇他一巴掌,再用各种犀利的措辞指责他的行为。 可是她没有,她太乖了,乖到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聪明如秦微,他很快意识到她或许是把现在发生的一切当作是一场交易,他狂热索求,她大方给予,他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必须满足她的所有诉求。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窜动的小火苗还未燃烧便被窗外的雨声浇灭。 秦微倏地笑,说不上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好笑。 他自认为按捺不住的失控在她眼中不过是野兽对猎物最原始的渴望,野兽看似赢了,实则是跳进猎物将计就计设下的深坑。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野兽? * 屋外的风吹开窗帘,顺便捎来少女轻柔的问话:“不继续了吗?” 秦微没吱声,慢条斯理地替她整理衣服,扣好最上面那颗纽扣,他淡声道:“早点休息。”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听雨仍然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一个人吃完早已冷却的意面和披萨,回想起妈妈生病的这几年。 失去唯一避风港的她忍受不了爸爸带小三回家,选择搬出去独自居住,渐渐地,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灿烂阳光,变得叛逆且不可理喻。为了不被人欺负,她开始用冷漠包装自己,即使如此还是抵不住罪恶的校园霸凌,那些嫉妒心强的女生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被人造黄谣成了家常便饭,因为打架,她经常弄得一身伤,再委屈也不忍心和被病痛折磨的妈妈说真话。 很多个孤寂的夜晚,她躲在被子里放声大哭,像只浑身是伤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秦微的出现让她对麻木不仁的生活产生一丝期待,她太想抓住这波来之不易的温暖,飘忽不定的心也急需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所以哪怕他对自己有偏离身份的要求,她也会说服自己接受。 * 晚上十点,屋外雨声渐小。 听雨在书桌前写完最后一封信,小心翼翼塞进信纸,和之前的九封迭在一起放入行李箱。 隔壁倏然响起开关门的声音,沉缓的脚步在夜晚格外清晰,她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前,一脸紧张地看向房门,希望他敲响,又害怕他敲响。 大概过了半分钟,站在门前的人转身走了,没回房间,径直下楼。 屏住呼吸的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停滞的心跳也从高空急转直下,她回到床上用被子盖过头,细数刚才是失落更多还是心慌更多。 床头灯熄灭,她也闭上眼睛,无意识的抚摸锁骨下方的吻痕,那抹赤目的嫣红成了他的专属印记。 耳边是他压抑的呼吸声,勾着混浊不清的低音,就像波浪持续拍打海岸,轻易撞碎不够坚固的保护壳。 明明她才是委屈巴巴的受害者,为什么逃避的人是他? 她现在不需要对不起。 她只想要一句,晚安。 * 翌日是阴天,暗灰色的天空正如她此刻的心。 前排的小马达面不改色地撒谎:“公司有急事要处理,微哥很早就离开了。” 听雨没有戳穿,她侧头看向车窗外,某间房的窗帘紧闭,但她知道他一定站在窗帘后面。 她收回视线,戏谑地笑:“舅舅这么有钱还这么勤奋,他不发财谁发财?” 小马达赞同点头,“就是,就是。” “马达哥,我早上想吃大肉包。” 他拍拍胸口:“没问题,我知道有家肉包店特别好吃。” “那我多买几个,也带给千禾尝尝。” 小马达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对上号,“是那个鼻尖上有颗痣的小姑娘吗?” “你倒是观察得挺仔细。”听雨狐疑地摸了摸下巴,“你是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我没有。”他语气认真:“我也没资格。” 听雨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她始终认为自信是一个人最好的医美。 “你又不比别人差,干嘛说这种丧气话?” “我不是丧气,我是有自知之明。” 他的确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心思,有的只是曾经的学渣对学霸单纯的崇拜,他羡慕所有读书厉害的学生,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只是他没有那个天赋,所以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 “你千万别和她乱说话,等下她还以为我是什么奇怪大叔。” 听雨笑着打哈哈:“你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至少比舅舅年轻多了。” 小马达一本正经的说:“微哥虽然比我年长,但是光看样貌,我比他沧桑多了,人家那张脸可是实打实的艺术品。” “呵,就他?”听雨冷哼:“30岁的老男人。” “也就你敢这么说他,要是换作别人...” “换作别人怎么?” 小马达吞回滑到嘴边的话,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就是欺负他太善良。” “他善良个屁!” 听雨怒火中烧,摸了摸被他咬出的吻痕,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吐槽,“欺负完又躲起来的禽兽。” * 与此同时,秦微站在窗帘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脑子仿佛被一团糨糊糊住。 昨晚他一夜未眠,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睡不着,也想不通。 工作上杀伐果断淡定从容的他忽然之间变成一个被小姑娘轻易架在火上烤的胆小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连他这样的人也会有选择逃避的一天? 他自以为自己站在高位傲慢地俯视她,结果是被她拽着领带骑在身下作威作福。 秦微想,他可能是生病了,需要一点时间恢复冷静,趁着自己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好好撕扯清楚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 “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正在配合姜小梨上课的贺洵掏出来一看。 秦微:『晚上喝酒。』 贺洵慢悠悠地收起手机,一抹坏笑挂上眉梢。 你好,我的朋友。 欢迎加入恋爱脑联盟。 —— 没办法,现在只是能摩托车,大家凑合一口。 贺狗微笑表示:兄弟,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苍天饶过谁? 认命。 绵城的雨季给人一种呼吸不顺的黏腻感,即便不下雨也很少见到太阳,天空阴沉沉的,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明天便要启程去英国,听雨放心不下林千禾,毕竟班里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死人渣,鬼知道会不会趁她不在卷土重来。 有意思的是,自从那次过后,陈奕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她们,迎面撞上也会自觉绕道走开,甚至还把林千禾的项链乖乖送了回来。 听雨不傻,知道鳄鱼的示好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头。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千万要小心,特别是上下学,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林千禾懵懵懂懂地点头,“我知道了。” “不行,不行,还是太危险了。”听雨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我可以请马达哥接送你,他人特别好,一定会答应。” “马达哥...”林千禾慢慢重复这个名字,眼前浮现一张傻笑的大脸,“那个睫毛很长的哥哥吗?” 听雨愣了一下,笑言:“你们看人都只看局部的吗?” 千禾没听懂,继续刚才的话题,“其实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他。” “没关系,有他在我放心。”听雨笑眯眯地搂住她的肩膀,眉眼轻佻,“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给他备些水果,他喜欢甜甜的蜜瓜。” “好。” 千禾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 如听雨所料,早上消失的男人,傍晚也没有出现。 回家路上,听雨和小马达说起千禾的事,小马达想也没想便满口应下,“这活交给我没问题,刚好微哥给我放几天假,我也不知道去干啥,谢谢你给我一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那我就把千禾交给你了,马达哥。” 小马达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听雨侧头看向车窗外,故作不经意地问:“舅舅今天很忙吗?” “他每天都很忙。”小马达有意无意地透露,“不过再忙也会记得你放学的时间,好几次都是开会时突然离开,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女人这么上心。” 听雨很没出息的被这话撩得心头一荡,回想起昨晚在餐厅的那一幕,脸颊微微发烫,“话说得那么好听,今天还不是玩消失。” 小马达笑盈盈的调侃:“怎么,微哥不在不习惯?” “谁不习惯!”她郁闷地撇嘴,“我一点也不在乎他。” 小马达也不拆穿,拿过副驾位的糖炒栗子递给她,“有人不在,栗子你得自己慢慢剥。” 听雨从纸袋里翻出一颗温热饱满的板栗,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 习惯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她悲催地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秦微的依赖已经这么深,想抽离时会伴随尖锐的撕裂感。 她翻出手机,找到他的电话,忽然之间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装腔作势的冷漠和融进骨头缝里的温柔。 他就是秦伯伯和沉阿姨的结合版,内里如豆腐,绵软温热,外在如铁甲,坚不可摧。 犹豫片刻后,听雨收起手机。 电话晚点再打,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 贺洵约秦微去了路权新开的酒吧,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路权是贺洵从孤儿院时期一起走到现在的好兄弟,也是年轻时敢独身一人闯东南亚的狠人,后来他遇到一个和他完全同频的摄影师老婆,婚后生活基本围着老婆打转,陪着她满世界拍摄珍稀动物。 晚上九点,灰暗一天的夜空飘落细细雨丝,顺着风的行动痕迹滋润每一处干涸之地。 贺洵赶到酒吧时,坐在窗边的秦微已经喝下半瓶洋酒,身体燃起些许醉意,脑子却十分清醒。 “你喝这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贺洵进了酒吧就像土匪进村,开始强盗搜刮模式,“路老板私藏了两瓶好酒,我盯了两个月,今天终于盼到老虎出笼,还不给他来个一扫而空?” 秦微放下酒杯,身子后仰重重靠向沙发,慢悠悠地抬眼,“你不怕权哥回来后扒了你的皮?” “关于这点我早已想好应对策略。”贺洵有一张很典型的清冷贵公子脸,不开口令人无限遐想,一开口全是单人脱口秀,逗比属性暴露无遗,“直接甩锅给你,你腰缠万贯不在乎这点钱,我不一样,我的钱全在我老婆卡里,每个月领微薄零花钱的傲娇公子哥了解一下?” 秦微扯唇冷哼:“秀恩爱的滚出去。” 贺洵一脸无辜:“我发誓我没有刻意,这只是我不值一提的甜蜜日常罢了。” 秦微不语,静静地盯着他。 “ok,照顾单身狗的心情,我稍微克制一下。” 入座后的贺洵美滋滋地倒了两杯酒,仰头就是一杯,两杯瞬间清空。 他拿出纸巾优雅地擦干净嘴,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姿态,“说吧。” “说什么?” “爱情的困扰。” “咳咳。”秦微举杯喝水时被呛住嗓子,看他那张欠扁的脸,杀人的心都有了,“没有你说的那种事。” 贺洵看破不说破,十分巧妙地转移话题,“今晚不用回去当你的少女保姆?” “不用。” “哦,被少女嫌弃了?” 秦微深吸一口气,遏制住拿酒瓶狠狠砸他头的冲动。 贺洵难得见到他这副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加码,“她是不是嫌你年纪大,长得又像斯文败类?” 他扶了扶眼镜,黑瞳泛起阴恻恻的冷光,“你觉得我像吗?” 贺洵正要点头,见男人表情不对,立马喝酒掩饰,继续道:“要我说,天桥下面算八字的老头还没我算得准,我老早就说了,你迟早栽在她手里。” 秦微被戳中心思,莫名有些烦躁:“我没有。” “真的?” 他气急败坏地放狠话,“你找抽是吧?” “那你喊我出来喝酒干什么?你现在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只有爱情,我是过来人我最懂,那种爱而不得,肝肠寸断的痛苦。” 贺洵不禁想起当初追姜小梨时的酸涩艰苦,人爱到一定程度是真的会自卑,即使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只想着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不过你也下得去手,那姑娘差了你十多岁...” “我他妈再禽兽我也不至于....” ——至于。 秦微的话戛然而止,头疼得仿佛要炸开。 昨晚他没喝醉,不能把酒精当借口欺骗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不受控的举动算什么? 嗯,算禽兽。 他闷头喝了一杯,平时那么波澜不惊的人此时却像一只找不到方向感的野兽,嗓音压得很低:“这样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贺洵又给他倒了一杯酒,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如果现在一个大美人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会碰吗?” 秦微愣了几秒,满脑子全是她湿润的水瞳,乖顺得让人不忍亵渎那片纯净。 “碰不了?”贺洵坏笑着碰了碰他的酒杯,“别挣扎了,认命吧,我当初也是这么载的。” “轰——” 倏地一声巨雷炸穿耳膜,几道闪电如游龙在夜空疯狂窜动,暴雨紧随其后,宛如千万颗重石“砰砰”砸响玻璃。 想到她一个人在家,秦微下意识拿起手机翻出电话,却迟迟没有拨通。 他不愿承认自己正被一个小姑娘左右心绪,他有他的高傲,低头就意味着认输,理智还在努力拉扯,告诫他不可以再往前。 正要收起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铃声被雷雨遮盖,强烈的震动渗透皮肤直达内心。 秦微失魂地盯着屏幕显示的三个字,“小怪兽。” 贺洵也看见了,催促他:“不接?” “没事。” 他还在嘴硬,还在压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手机翻倒遮盖屏幕,眼不见为净。 “喝酒。” 秦微淡定举杯,贺洵吞回想说的话,举杯与之相杯。 手机震动持续了很久才停下。 屋外是电闪雷鸣的暗黑世界,秦微用灌酒的方式压制如藤蔓般朝外延伸的情愫,他感觉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了。 贺洵不急不慢的开口:“我外婆说沉阿姨也在五台山静修,那你家岂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嗯。” “你放心?”贺洵说:“那么大个房子,外头打雷闪电,小姑娘得多害怕啊。” 秦微轻轻闭上眼,仿佛闻见脑子烧焦的味道。 “我出去抽根烟。” 他径直起身,说是抽烟却没拿烟盒,抓起手机快步朝外走。 * 屋外雨很大,延绵的雨滴顺着屋檐急速坠落,串联成一片唯美的雨帘。 电话很快拨过去,那头几乎秒接。 “舅舅。” 稍重的喘息混合着雨声,悄无声息地钻进秦微的心里,似小虫子在爬。 他低低“嗯”了一声。 “你在哪里?”听雨轻声问。 “外面,和朋友在一起。” “你今晚还回来吗?” “不一定。”秦微努力拉扯最后一丝骄傲,“你先睡,不用等我。” 她默声几秒,应声很乖:“好。” 他想了想,略带别扭地说:“如果害怕可以喊朋友过来陪你,你给马达打电话让他去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秦微没再接话,她也安静,两人同时沉默。 “还有事吗?”他沉声问。 “没了。” 听雨微笑着说:“舅舅,晚安。” * 电话挂断许久,秦微仍保持接通的姿势,抬头望向狂躁的风雨,挣扎片刻后,他转身走进酒吧,面不改色地继续喝酒,一杯比一杯喝得急。 贺洵看不下去了,这种强度的灌酒和自虐没有区别。 “还不走?” 秦微装傻,“走去哪?” 贺洵叹了口气,一语直击要害,“她肯定在等你。” 这句话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烧,隐忍着一言不发,酒没加冰块稀释,直接往嘴里灌。 “砰。” 杯子重重落上酒桌,他阴着脸起身,“先走了,下次约。” “行。” 贺洵晃着酒杯吊儿郎当地应,目光追着他急切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夜。 他抿了小口酒,给姜小梨打去电话。 “老婆,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准备回家。” 正在泡脚的小梨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早?” 贺洵打趣道:“主角被小姑娘勾走了魂,大配角也功成身退。” “那你等我一下,我过来接你。” “这么大的雨你开车我不放心,我自己打车回家。” “贺小狗。”小梨倏地扬声。 他吓得立马坐直,“汪。” “乖乖等着我来接。” “遵命。” 得到老婆的指令,贺洵满脸幸福地跷起二郎腿,人生如此惬意。 看吧。 谁也逃不过。 他指的是,爱情。 —— 狗哥搞笑男实锤,他一出场,天空都放晴了,哈哈~ 微哥你就认命吧,你是斗不过听雨宝宝滴~ 吻。 落地窗被强劲的子弹雨敲得震天响,化作一把利刃直直地往听雨心口捅刀。 她蜷缩在被子里露出半个头,此时此刻很想要秦微的陪伴,但她做不到再给他打电话,明知他在故意冷淡自己,依然卑微地摊开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床头柜的小熊闹钟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也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呆呆地盯着缓慢移动的秒钟。 时间指向十点半,距离她18岁的生日仅剩一个半小时。 她偷拿了秦微的火机,打算过了零点用火机许愿,没有蛋糕和鲜花,没有祝福和陪伴,她迎来了自己的成人礼。 长大了啊,谢听雨。 从明天起,你要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 窜动的雷光似无数条银龙在黑夜遨游,听雨不喜欢刺眼的白光,因为总会令她想起弥散着死亡气息的医院,以及妈妈惨白虚弱的脸,牵强的扯出一抹笑。 她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视线被下方两道直射的亮光吸引,麻痹的心脏也在那一刻狂躁起来。 是他的车。 是他回来了。 听雨愣了两秒,转身朝楼下跑,赤裸的双脚踩在地面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焰正在往外喷涌。 一楼灯光昏暗,仅有两盏壁灯铺设着淡淡光晕。 秦微一路猛踩油门,车还没停稳便窜下车,顶着瓢泼大雨狂奔回家,短短数秒全身湿透,可他无暇顾及狼狈的自己,只想确定她现在是否安好,他没在的时候她会不会害怕。 大门打开,他卷着满身湿气走进屋,楼梯方向飘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白裙飘飘的听雨似夜间出动的小精灵,柔顺的黑发飘散在脑后,秦微在她扑向自己的前一秒张开双臂。 两人用力拥抱彼此,抱得很紧很紧。 屋外是飘荡的风雨,屋内是紧密缠绕的两颗心。 男人的衣服湿得彻底,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被风吹乱,镜片上挂满水珠,他轻轻摘下眼镜,卸下所有的伪装和理性。 听雨安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唇边浮起一丝浅笑。 半晌,她缓慢撤回手,昂头盯着男人往下滴水的脸,痴迷地看着水珠顺着流畅的脖颈线条往下滚动,消失在半湿的领口 她嗅到醇香的酒气,问他:“你又喝酒了?” 他没吱声,直勾勾地盯着她,暗红的眸底有火光在跳跃。 听雨接不住这个眼神,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帮你去倒杯水。” 身子一转,秦微圈住她的手腕扯回身前,她顺着力道回过身,一团黑影强势压下来。 ——他吻住了她。 “唔” 听雨惊愕的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回味初吻的触感,秦微紧紧搂住她的腰贴近自己,唇瓣挪开一寸,他笑了下,换个角度继续亲。 “砰。” 半开的大门被他重重摔上,他把她摁在门后,弯着腰舔弄两片温软的嘴唇,同自己想象的一样美味。 她全身僵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叁两下被他亲懵了神。 “舅舅嗯” 唇瓣破开细口,狡猾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勾出怯生生的小舌疯狂缠绕,急促的呼吸声被唇舌切碎,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还不懂换气,憋得脸颊通红,濒临窒息前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 他皱眉低哼,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听雨别过头大口喘息,被含咬过的舌头不听使唤,想骂他却说不出口。 秦微保持完全禁锢的姿势,指尖抚开被她咬破的下唇,指腹上沾染猩红血珠。 他眸色沉了几度,这下彻底放飞自我,顺便抛弃那些该死的凡俗礼节。 “咬我?” “不可以吗?”她郁闷地瞪他,“你个禽兽唔唔!” 出口的骂腔被炙热的吻全数吞没,他脑子里没有理性,只有真真切切的渴望。 他吻得很重,重得仿佛要在她身上索取养分,湿软滚烫的唇瓣疯狂游走在脖颈和耳后,最后重新回到嘴唇。 他亲不够。 似入了蛊,也失了智。 这是你想要的吗? 秦微。 像只野兽一样撕咬和摧残这朵明媚的花束,一点点嚼碎了吃进肚子里。 什么样的后果他都能承担,她想要什么他也可以满足。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交易吧。 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和我交易,我们得到彼此想要的,不死不活地纠缠在一起。 一起疯癫,一起沉沦。 * 听雨昂着头承受他的深吻,耳朵沾染脸颊燃烧的红晕,耳珠印满细碎咬痕,他似乎很喜欢那颗小小的黑痣,含咬时特别用力。 她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没有推开,短暂犹豫后,双手在颈后交错,乖顺地回应。 秦微敏锐接收到她释放的信息,指尖滑着后腰往下,微微一抬,她挂在男人身上,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 他喘着粗气问:“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 她避开视线:“你的。” 秦微低低地笑,抱着她径直朝楼上走,两人的眼神偶尔对焦,他眸底灌满醉酒的红潮,却没有一刻能比现在还要清醒。 楼梯的转角处,他没忍住吻了吻她,本是浅尝,没想到她会壮着胆子回吻,唇瓣轻盈碰触,温温柔柔的小鸡啄米。 她还不会亲,只会胡乱磨蹭嘴唇,探出舌头试探着舔了一下,他压抑地重喘,反身把她按在墙上亲。 听雨迷失在随时可能缺氧昏迷的热吻中,晕乎乎地被他带进房间。 房间没开灯,他也没打算开,时不时闪烁的雷光成了最唯美的氛围光。 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很自然的女上坐姿,睡裙的一侧肩带滑落,她想拉起,他伸手摁住,喑哑的嗓音入了夜很性感,“早晚要脱的。” 听雨垂眼看他,窗外一闪而过的电光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照亮。 秦微仰头靠着沙发,脖子往下湿了一大片,浸湿的衬衣紧贴肌肤,胸前的肌肉纹理清晰。 “舅舅” 她开口唤他,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懂,懂她的顺从和示弱,懂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我知道。” 秦微的手缓缓摸进裙底,滑着大腿细腻的肌肤蜿蜒向上,慢条斯理的爱抚。 他知道自己正在亵渎她的灵魂,可他没有任何羞耻之心。 为什么? 因为他宁可相信他对她只是原始的欲望,也不愿接受自己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秦微隔着衣料咬住硬起的小肉粒,饥渴的猛啜两下,她身体很轻地颤了颤。 “你乖乖地。” 他温柔开嗓,被情欲腐蚀的承诺正在撩拨她的心。 “只要你开口,舅舅什么都答应。” ——